让角胡的琴声悠扬传承 吉子达博和他的布偕夫惹
彝族乐器——角胡。 吉子达博陶醉于角胡演绎中。
□文/本报记者 李晓超 图/本报记者 钟玉成
角胡也叫牛角胡琴,彝语叫“夫惹”。在过去,乐手们用牛角做琴筒,用羊小肚做膜,马尾作弦,演奏出的音乐婉转连绵,忧郁伤感。所以在举行彝族丧葬仪式时,它成了必不可少的最重要的演奏乐器。吉子达博,作为角胡演奏和制作的传承者,一直在这条漫漫长路上艰难前行。
凉山幅员辽阔,历史悠久,古老而多元的文明孕育了这片土地上丰富多彩的民间民俗文化。而有这样一群民间艺人,他们身怀一技之长,却大多不被人熟知,手里的绝活也无法走进公众视野,但他们依然坚守着,因为一份内心的热爱,因为一份对手艺的虔诚。社会急匆匆的发展脚步,甚至让这些悠久、宝贵、有着神秘色彩的文化还来不及绽放在人们眼前,就已渐渐地走进了历史的尘封中。
于是,我们寻访在城市角落、高山村落的凉山民间艺人,记录下这些手艺传承人的那份坚守和执着,也想因此唤起大众对其中“非遗”项目的认知和对“非遗人”的尊重和敬仰。
我们坚信,只要有“活”的传承人存在,传统的优秀文化就不会消失。
寻访凉山民间艺人,感受他们精彩纷呈的艺术世界,挖掘行将消失的非遗文化。
在甘洛,65岁的吉子达博曾经是最受尊敬的“布偕夫惹”乐手。时光飞逝,50年过去了,他的角胡越做越精致,曲风越来越丰富,角胡的演奏更多成为了一种表演形式,葬礼上独有的角胡演奏也被录音机的碟带所代替,吉子达博这一代乐手,渐渐被淹没在新生乐曲的时代潮流中。尽管如此,吉子达博仍旧时常想起,多年以前,他缓缓拉响角胡时,众人投来的艳羡目光。
葬礼上的角胡演奏者
吉子达博是甘洛县城关镇岩润村1组的普通农民。生于贫寒彝家的他没有读过书,懂事起,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吉子达博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他特别注意大自然发出的任何声音,在他看来,那些单调、短促的声响融汇在一起,就像是演绎在庄稼地里的一曲交响乐,又或者是一个故事,是世间万物相互之间对话的一种神秘。
16岁时,母亲生病去世。吉子达博沉浸在无尽的伤痛中,作为家里的男子汉,他要帮助家人料理母亲的身后事,但作为儿子,他只想多陪陪母亲,送好她的最后一程。
夜里,葬礼上的人们有的喝着酒高声说话,有的靠在火炉旁打盹,有的围在母亲身旁唱着最后的离别歌。忙了一天的吉子达博抽空坐在屋檐下,这时,一曲悠扬哀伤的琴声传来,吉子达博闻声望去,院坝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角胡,正轻轻演奏着。葬礼上的喧闹顿时停止,大家的目光被吸引,吉子达博走向中年男子,坐在他的身边静静聆听,不知不觉,眼泪簌簌落下。
就从那一天起,吉子达博爱上了角胡。他也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学会角胡。
葬礼上的角胡演奏者吉潘来拉就成了吉子达博的师傅。
“没有拜师的环节,也没有钱交学费,向师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给师傅送了一点茄儿烟,师傅就开始教我拉角胡。”吉子达博说。
在当时,整个甘洛县会拉角胡的人用一只手就数得出来,最著名的要数吉米镇的海惹扎且和斯觉镇的洁潘什布。吉子达博的师傅就师传海惹扎且。“海惹扎且也就是我的师爷了,据我的师傅说,角胡传到海惹扎且那代,已经有百年历史了,传到我这代,至今也快两百年了……”吉子达博很是骄傲地回忆着。但是,究竟角胡是什么时候在甘洛兴起,又由谁带来了这门技艺,吉子达博无从追溯。
六十年代,处处闹饥荒,贫苦百姓食不果腹,人们无暇顾及填饱肚子以外的话题。吉子达博学习拉角胡的举动,并没有多少人支持,他还得每天下地干活,但对角胡的学习热情并未被窘迫的生活击退。他认为,葬礼上角胡的琴声,是对逝者的哀思,也是最后的送别,有了角胡,一场葬礼才算完整,也才能淋漓表达亲人的哀思悲惋之情。
拜师学艺,琴声悠扬响起来
即使同一种乐器,也会因流行地区和演奏者个人风格的不同而呈千变万化。彝族的乐器,大都有自己的曲调,其音调和结构有一定的稳定性,各种乐器构造不同 ,发音原理和音域、音质、音色亦千差万别。在一定程度上不自觉地拓展了这些乐器的表现领域,丰富了彝族音乐艺术的表达方式。
学习角胡,没有吉子达博想象中有趣。师傅让他从乐曲的曲调开始学习。没有琴谱,没有角胡,每天干完活就走路到师傅家里听他拉角胡,听完后,就用口哨模仿角胡乐曲。
那段时间,吉子达博几乎每天都在吹口哨,但角胡独有的转音、滑音却很难模仿,他十分着急。“下地也吹,路上也吹,睡觉前还要吹一会儿,嘴巴都酸了。”直到口哨能吹出一样的曲调,老师才教他做角胡。
角胡的琴筒用牛角制成,这就需要牛角。吉子达博想办法找来了大小适中的牛角。用刀把牛角修整整齐,角根齐平为筒前口,蒙上蛇皮,竹子拴上马尾做弓。角胡就完成了一大半,但最关键的琴弦,这可难倒了吉子达博。买琴弦需要钱,还需要到县城里的百货公司才有。在师傅的指点下,吉子达博用“布偕”代替琴弦。“布偕”就是丝线,吉子达博从姐妹手中讨来丝线,一根一根捻在一起,经过揉搓,丝线就扎实而紧密地捻成一根结实的粗线,结在琴杆上,吉子达博自制的“布偕夫惹”(用毛线做弦的角胡)出炉了。
“能拉出粗糙的乐声,但比起正规的夫惹,音质、音色、音调上都有差别。”吉子达博虽然这样说,但他最早的两副角胡,都是自己手工做的“布偕夫惹”,用了十多年,残破不堪仍旧不肯丢弃,“相处的是感情,时间长了,琴的每一处,都入心入脑,琴弓动一动,我就知道发出什么音色……”也正是因此,吉子达博因为他的琴声,成为受人敬重、家喻户晓的人物,只要他一拉起角胡,就会成为焦点。
背着“布偕夫惹”,吉子达博曾走遍了甘洛县大大小小的村落,在葬礼上演奏了一首首为悼念逝者的送行曲。只要受到邀请,不管路途再遥远,他都会背上角胡立刻出发。
把角胡的演奏和制作传下去
在过去的农村,角胡深得人心,但会拉的人很少,且都是口口相传。角胡的发展缓慢,乐曲单一、音色单调,学习起来没有章法,只有靠死记硬背着音色曲调。吉子达博能够把角胡运用自如,是长时间的磨合与苦练得来的功力。随着时间推移,以及社会对民间乐器的逐渐重视,角胡迎来了它的春天。
2003年,吉子达博受到邀请,参加了第一届美姑毕摩文化节。在美姑,他结识了一帮来自凉山各地的角胡演奏者,他们在一起切磋技艺,上台表演,交流心得。也就在那时候,吉子达博才发现,角胡早已不是只能在葬礼上才能看到听到的乐器了。
“有的地方,喜庆的日子也会演奏角胡,年轻人为老人拜年时,也会拉角胡,舞台上,角胡更是被当做当地的文化特产,在台上隆重表演……角胡终于有了身份和地位了。”吉子达博说。
“我现在在彝文校教孩子们拉角胡,目前已经有15个学生在学习,其中有两三个的潜质都不错,他们就是我的接班人了。”65岁的吉子达博充满了希望。
教室里,吉子达博坐在矮凳上,抬头挺胸,将琴筒置于左腿上,左手持琴按弦,右手执马尾弓夹于两弦间拉奏。台下的孩子们,每人手中一把角胡,练习中,角胡发出高尖脆亮的音调。吉子达博示范完毕,又为学生耐心地纠正和指导。
如今,角胡的制作工艺越来越精巧,角胡的表面被绘上了精美的彝族花纹,更显出民族特色,在乐器商店里,花两三百元就能购买一把像样的角胡。而新一代的民间音乐艺人们为角胡量身定做了不少新曲子,有了五线谱,孩子们不必再像吉子达博当年那样用口哨和记忆来学习曲调。为了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连汉语都不太会的吉子达博,不但学会了五线谱,还准备把制作角胡的手艺也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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