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纵深 大山深处，一起被瞒报的矿难
金源煤矿办公楼。(左）矿区安全生产警示牌。（右）制图/武亚新
事故发生后，金源煤矿矿区无人作业。
1月3日凌晨，张掖市肃南县金源煤矿9名工人下井维修作业时，矿井突然发生透水事故，导致4人死亡、5人受伤的严重后果。然而，事故发生后，矿方却没有及时向相关部门上报事故，而是连夜将死者尸体运往外地私下协商善后事宜，受伤的5人在就近的医院治疗至第二天就让出院返回原籍。矿方企图以瞒天过海的方式隐瞒此次事故，以逃避自己的责任。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最终一名知情者向安监部门举报了此次事故，这起矿难瞒报事故方才浮出水面。
空寂煤矿
涉嫌瞒报的煤矿名为金源煤矿，位于祁连山腹地的张掖市肃南县大山深处，距离永昌县约60公里。
1月11日，记者驱车从永昌向南一路奔赴祁连山。车过永昌县新城子镇，就进入了肃南县皇城镇地界。当地山大沟多，记者辗转找到了当地一位农牧民作向导，才顺利地找到了金源煤矿。
远远望去，深山中一座三层白色小楼十分显眼，楼顶上“金源煤矿”四个红色大字赫然在目，该楼即为金源煤矿的办公楼。整个矿区悄无声息，昔日繁忙的景象荡然无存。
进入办公楼，整个一楼大厅空寂无声，办公室门紧锁。记者上到二楼，看到有一间办公室房门敞开，记者敲门进入后发现该办公室为一套间，外间办公桌前一男子正坐在电脑前打字。当问明记者来意后，该男子称自己不是煤矿的人，至于他在此干什么、什么身份，该男子闭口不谈。记者询问楼上是否还有煤矿工作人员时，该男子称“没人”。可是话音刚落，里间套屋内传来一阵电话铃音，随即传出另外一名男子接电话的声音。待该男子接完电话，记者上前表明了身份。他告诉记者自己是煤矿上的人，只知道煤矿出事了，至于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得而知。因为出事的时候他正巧在外地。目前矿上的负责人已被事故调查组带走调查，具体情况他不了解，该男子对于煤矿的其他情况一概不谈。
由于办公楼再无其他工作人员，记者只得走出办公楼，突然看到不远处山坡上的食堂门口有一人影，记者随即走上前去，可是该男子自称是另外一家煤矿的工人，家在外地，他是替老乡在金源煤矿值半天班，因为这几天煤矿放假了，他们准备买点东西就回家，所以，这个煤矿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食堂对面是一栋煤矿宿舍楼，大多数宿舍都是房门紧锁，只有二楼一间宿舍房门虚掩，记者推门进入，看见有几名年轻男子围拢在一台电视机前看电视，对于记者的问话要么充耳不闻，要么就是一句：“不知道。”同样，在金源煤矿矿区入口处的值班室内，4男1女5个人或坐或躺在床上看电视，对于矿上的事情他们也一概以“不清楚”回答记者。
在整个金源煤矿矿区，没有一丝生产的迹象，而留在矿区的几个人均“躲”在房间内很少走动，对于外人进入矿区也是不闻不问。记者在矿区的一块滚动电子屏上看到，当日下井作业人员为“0”。
行走在矿区，空旷、孤寂感油然而生。看来该矿能瞒报如此重大的矿难，绝非偶然了。
秘密善后
在金源煤矿，记者没能采访到有关矿难的一点消息。在这个事发山沟内，除了金源煤矿外，就只有煤矿边的一户皇城镇牧民，再无其他居民居住。记者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在该户牧民家，一高台籍男子告诉记者，他是这户贺姓牧民家的亲戚。这几天，牧民两口子去了外地，家中只有他和牧民的儿子。听说矿上死了人，原本分开居住的牧民儿子因害怕一个人不敢睡觉，所以他才将行李搬过来和牧民的儿子居住。记者在山坡上的房间内见到牧民的儿子贺某，他告诉记者，前段时间煤矿上干活的人很多，可是这几天不知什么原因，矿上的人少了很多。
“山大沟深，人烟稀少，消息闭塞，也许这正是矿方敢于铤而走险瞒报事故的一个重要原因。”向导告诉记者，他家距离金源煤矿仅有十几公里，但一直没有听说这家煤矿发生事故。
发生了4死5伤的重大事故，无论是煤矿工作人员，还是附近的居民都称不知情，令人匪夷所思。也许是他们真不知情，也许是另有隐情，记者在煤矿采访无功而返。
据张掖市相关部门初步调查，4名死者尸体已被秘密运往金源煤矿山西公司总部协商善后事宜，其余受伤5人被送往永昌县医院救治，经治疗后返回原籍，目前无生命危险。
于是，记者又驱车返回永昌县城，在永昌县医院住院部，几名医护人员告诉记者，1月3日是有几名煤矿送来的伤者，伤势不是很严重，3楼住了3名伤者，4楼住了2名伤者，但是伤者均在1月4日就办理出院手续走了。医护人员只知道5名伤者籍贯为安徽、山西、江苏等地，其他情况也一概不知。
天网恢恢
发生了重大煤矿安全事故，矿方没有及时向相关部门上报，以为这样就可以“天衣无缝”地逃避自己的责任。然而，令矿方没有想到的是，仅在事故瞒报4天后就东窗事发。由于此次矿难知情者走的走，拘的拘，当时金源煤矿到底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一幕，记者已无从得知。1月11日，记者只是从张掖市、县相关部门了解到了该起矿难瞒报的大致经过及查处过程。
1月7日下午3时40分许，金昌市安监局“12350”安全生产举报投诉电话铃声响起，举报者向该局反映：“1月2日凌晨4时，张掖市肃南县金源煤矿发生一起透水事故，造成4人死亡，多人受伤。事故发生后，矿主连夜将尸体运往外省处理，同时封闭矿区，封锁消息，瞒报事故。”
1月9日中午12时12分，张掖市安监局接到了金昌市安监局《案件移送书》和《关于移送举报事故情况》的书函。由于事故重大，接到书函后，张掖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立即作出批示，安排安监、公安、监察等部门迅速开展事故核查。肃南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也在第一时间带领由安监、监察、公安、国土等相关部门组成的事故核查组，赶赴事故现场，连夜开展事故核查。
被瞒报的矿难露出水面：1月3日凌晨4时30分，肃南县金源煤矿工人黄传业、武卫东、周同林、王运才、李炳荣、沈忠峰、李金甫、王世强、刘同保9人分别在主井进行维修作业时，矿井突发透水事故，黄传业、武卫东、周同林、王运才4人未及时逃生，经抢救无效死亡。随后，4人尸体被运往山西公司总部协商善后事宜，其余受伤5人被送往永昌县医院救治。
该煤矿自2012年4月25日正式开工建设，目前正在按停产整顿要求进行整改维修。
事故初步调查清楚后，肃南县立即对金源煤矿透水事故中负有直接责任、涉嫌瞒报的金源煤矿项目部经理路某，企业法人、矿长李某，副矿长、安全生产负责人武某，安全员、当日井下作业班长刘某4人予以刑事拘留；对事故中负有监管责任的肃南县安监局分管副局长和2名驻矿安监员停职。
1月17日，记者先后到张掖市安监局和张掖市人民政府办公室想就矿难具体情况进行采访时，却被婉拒。
而据记者了解，安全生产近年来一直受到张掖市各级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早在2012年山丹花草滩“9·06”矿难发生后，为吸取该煤矿事故的深刻教训，切实加强安全生产工作，及时消除安全隐患，张掖市人民政府及时下发了《张掖市安全生产集中整治行动方案》，决定从2012年9月10日开始，在全市范围内深入开展为期3个月的安全生产集中整治行动，其中煤矿安全整治成为该次整治的重点对象。
然而，此次整治行动结束还不到1个月的时间，金源煤矿就发生了透水事故，而更为可怕的是，在事故发生后，矿方没有及时按照规定向监管部门上报，而是采取了瞒报措施，企图逃避法律责任。
煤矿发生事故，应于一小时内上报，这是国务院明文规定；对于瞒报的处罚也不可谓不严厉：国家安监总局规定，瞒报谎报将被从重处罚，标准要选择处罚幅度内的较高值甚至最高幅度。然而，在如此严厉的规定和重罚之下，金源煤矿“1·03”透水事故依然瞒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命关天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漠视安全就是漠视生命，违章指挥就是杀人，违章操作就是自杀”，就在记者离开金源煤矿时，看到矿区竖立着这样一块警示牌，面对逝去的生命，这样的警示标语对于该矿来说，似乎只是说说而已，极具讽刺意味。
山谷中一股寒风呜咽而至，似乎在对逝去的生命哀号，又像是在警醒世人！
文/图 本报记者 曹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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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永昌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