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张炜著我在山里听到了一个叫老酒肴的怪人这老人就是类

鲁北晚报 2012-12-19 18:56 大字

【张炜  著】

我在山里听到了一个叫“老酒肴”的怪人。这老人就是类似于我们在山里遇到的一些独居人一样,名字早就传在大山之外了。后来我在《你在高原》里写到了这个人,同名,有些事迹也差不多。他是一个擅长造酒的人,能造出各种古怪的酒,山村里的人像对待神明一样对待他。可是他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走掉了——山里的某些高人都往往是这样,最后总要消失在大山深处。

关于他的古怪,许多人至今还能讲出一大摞。他们说他从小就与常人不同,比如说夜间在沙河套子里乘凉,大家都点上艾草来熏蚊子,因为河套的蚊子一团团像球一样滚动,嗡嗡的,只有这个老酒肴一个人躲开大伙,独自躺在一边,让蚊虫在他身上翻滚。他们喊他过来,他就咕哝一句:“有二两血够它们喝的”,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他吃饭的时候,咸菜和玉米饼要分开吃,吃完饼再吃一些咸菜。有人问他怎么这样?

他说:自己的活儿干完了,剩下的事情该交给胃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有一年他得了病,村里来了一个大夫为他下银针,结果一连扎了几次针都折了。大夫极为惊讶,说这人的皮肤有点像牛皮,根本捅不进去。

“老酒肴”这个人非常善良,爱孤独,少言语,只琢磨怎么造出好酒。在他这儿几乎没有不能用来造酒的东西,据说就连石头也能。他能造各种各样治病的毒酒,还能造芬芳扑鼻的美酒,谁都不知他用了什么花瓣或者是蜥蜴、蜈蚣这些毒物。他家里总是摆着各种不同的毒酒。他自己喝什么样的酒都没事,别人喝错了就会送命。他见了人之后只一端量,就知道你该喝什么酒。有一次某人贪酒,结果喝错了,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只差一点就死去。所以,他是一个靠各种酒活着的人。他离开自己的村子以后,大家都恋恋不舍这个人,再就是他把各种酒也带走了。

传说中这人合作化以后就不适宜在村子里居住了,最后流离失所——也有的说他逃到外乡做看山人去了。村里的人不止一次去找过他,都不了了之。大家推算说:如果这个人还活着,那么他至少也有九十来岁了吧。

他的故事装在心里,我在大山里行走时就要注意那些独居的看山人了。这些人在八十年代也有不少,但他们因为太年轻了,缺少应有的神秘色彩,一个个还没有我知道的山里故事多,意思不大。

有的看山人还作风不端,背了枪械,狐假虎威,对闯到山里的外地人十分不友好,时而还以审问特务为名进行刁难,强行掳走行人的打火机和收音机之类。他们特别愿找妇女的麻烦,见了进山挖药砍柴的女人就要搜身,女人发出尖叫时他们就喝道:“看你个熊样!毛病!”

我在这一带山区转得时间久了,终于见到了一个类似“老酒肴”的人。这人在两县边界的大山里做看山人,年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其实现在早就不需要这个职业了,他不过是在山里住惯了,又无儿无女,也就一个人过下来。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子,里面像着过火一样,到处是灰油,但是好在里面的东西都没有烧坏:木梁上是黑灰,石板上也是黑灰。这里的生活设备一应俱全,比如用树条编的东西,石头凿的东西,还有比较讲究的陶器瓷器。果然有那么多酒!但是没有那么多的品种……我细细看过,大约有十来种,这也很可以了。

其中一种酒装在酒篓里,是我在小说里写到的“大酒篓”:用一种紫穗槐或柳条编的一个扁形篓,像个大扁瓶一样,大约能有半米多高吧,容量很大,里面用泥巴混和了猪血之类抹过,所以可用来盛液体。大酒篓是最重要的一种盛酒器具,我在小时候见过。小石屋外面一个笼子里装了很多动物,显然全是山里捉的。老人很有趣,把山里面捉的这些动物弄得像家养的一样,相互很熟,什么刺猬兔子,还有乌鸦等,都可以与之交流。比如说刺猬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是最不通人性的一种动物,可是他击两下掌,它们就走近他,还发出像人一样的咳嗽声。他给它们一一取了名字,拿出一块干鱼来,还有喝的东西,就放在手心里,它们就伸出通红的小舌头在手上吃吃喝喝,特别享受。

我试着叫了一声“老酒肴”,他毫无反应。

山里面的这种老人,整个儿就是一块文学,我舍不得他,一再把他们的生活场景搬到了书里。他们也是我远行之路上的一种精神滋补,让我不至于枯燥和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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