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岁的马夫寅在平阴宋柳沟村卫生室输液意外身亡，究竟是操作失误还是低概率“特殊情况”？亲人苦等了两个20分钟这家的顶梁柱还是没了
我到下班时间了，要是憋得慌就喊南屋收钱的护士。
孙婷婷/绘
马夫寅曾在这个卫生室打针
母亲陪父亲去看病，女儿在家做饭等候
20分钟，对很多人来说转瞬即逝。但对平阴县孝直镇焦柳沟村的贾玉华来说，那个20分钟她终生难忘，彼时的她眼睁睁看着原本好好的丈夫马夫寅浑身哆嗦、口吐白沫，20分钟后，她的天塌了。事后，忍着悲痛，她向记者讲述了当时的经过。
6月18日，马夫寅正在家休息。麦收结束好几天了，但听说天气不好，他没敢扬麦，正在家看电视。17时许，马夫寅对妻子和大女儿说自己嗓子疼，要骑摩托车去卫生室看病。女儿、妻子不放心说要陪他一块去。虽然本村有卫生室，但是条件较差规模也小，而邻村宋柳沟村的卫生室条件好点，所以马夫寅提议要去宋柳沟村看病。
考虑到女儿22日就要参加公务员考试，妻子贾玉华没让孩子去，她骑电动车载着马夫寅往宋柳沟村赶。
到了卫生室，马夫寅夫妇发现没有医生在，门诊上只有一名护士。贾玉华就来到卫生室医生张召同家，但其家人告知张医生去镇上买药了。贾玉华回到卫生室时，正好看见张医生从老年代步车上下来。这位张医生今年六十五六岁，是这里资格最老的医生，也是卫生室的承包者和负责人，贾玉华夫妇平时喊张医生“叔”。
听说马夫寅嗓子疼，张医生让其张开嘴瞧了瞧，然后说是上呼吸道感染，接着开了药方。张医生问了句“以前打过青霉素没？”马夫寅回答说自己身体很好，印象中就没打过针。马夫寅在等着打针的空，他给在家的女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是上呼吸道感染，输完液就好了，2个小时后就能回家。女儿马丽娟接完电话便去厨房做饭，她炒了父亲爱吃的西红柿鸡蛋、土豆丝和豆角，还给父亲打了豆浆。
医生开完药方就走了，护士打上点滴也走了
而在此时的卫生室内，张医生开完药方交给贾玉华，说了句“自己拿药去”就走了。贾玉华交完钱拿了药找到护士，护士给其配好药，挂上点滴，接着做青霉素皮试。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护士看了一眼马夫寅的手臂，没说什么，接着就给换上含有青霉素的输液瓶。至于当时丈夫的手臂有没有出现红点，贾玉华回忆说自己还真没注意。
护士换完吊瓶后，站了一小会儿，说：“我到下班时间了，要是憋得慌就喊南屋收钱的护士，今天她值班。”接着，护士也走了。
贾玉华记得，当时的卫生室没别的人，只有另外一个值班护士，隔壁房间也有人在输液，而马夫寅所在病房只有他们夫妇二人。
焦急等待的两个20分钟，还是没能挽回一条命
护士走了十余分钟，贾玉华发现躺在床上的丈夫突然四肢哆嗦，不停地抽搐，同时，脸色发紫，口吐白沫。她赶紧喊护士过来，自己则吓得在一旁哭。护士跑过来立即拔掉针，接着打电话叫张医生快回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张医生走进病房，看起来并不着急，面不改色，也没见赶路赶得喘气”，贾玉华说，“在等待张医生的那近20分钟里，我吓傻了，只知道哭，也没想到打120急救。当时护士也站在旁边干等着。”
张医生来了，接着用双手按压马夫寅的胸部，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马夫寅停止了抽搐，虽然不动弹了，但嘴里仍然吐着白沫。张医生这时让护士抓紧拨打120。贾玉华查了查手机通讯记录接着说，护士打完120，她就接着给其妹夫打电话，当时正好是18时20分，正在家等着看天气预报的妹夫接着赶来。
“妹夫来了，120还没来。印象中，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120急救车才来，楞慢！”又是一个漫长的20分钟。在等待120的过程中，贾玉华看见，张医生脸上淌汗了，“许是给吓的！”
120到达后，马夫寅被抬上急救车，挂上了吊瓶。贾玉华等人随行，其妹妹在路上提议去县里的医院，车上大夫说：“都这样了，就近不就远。”18时55分许，急救车到达孝直镇中心卫生院，马夫寅被送进急救室。贾玉华和亲属们趴在窗前，看见里面有七八名医生和几名护士，医生们轮流按压胸部。约半小时后，一名男医生出来说：“青霉素过敏，抢救的可能性不大，做好心理准备。”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说不行了。贾玉华进去，看见心电图呈直线，丈夫躺在床上不动弹，也不吐白沫了。
饭好了父亲却没回去吃，女儿没能和父亲见最后一面
哭了四五分钟，贾玉华被拉了出去。因为侄子打了110，警察和县卫生局的人来了。录口供期间，原本患有冠心病和高血压的贾玉华突然不舒服，胸口憋得喘不上气，被送进了急救室。医生为其做了心电图，打了镇静剂，她才缓过来。录完口供后，贾玉华已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身边的其他亲人说她的回答有误，因为有人在引导她。
在家做饭的女儿，因为手机放在房内，她没有听到电话响。直到19时许，村支书来家里找她，才得知父亲出了意外，接着骑电瓶车赶往镇上。马夫寅的小女儿在县里读高二，上晚自习时被接到了医院。只可惜，姐妹俩都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打击太突然，她们哭晕好几次，更顾不上接下来的考试。
在他人眼中，今年47岁的马夫寅是个勤劳本分的庄稼人，妻子身体不好，家中大小事都是他在管，甚至包括做饭，自己种十几亩地，农闲的时候就外出打工。端午节前夕，他刚从南方打工回来收麦子。
听闻噩耗后连夜从潍坊赶回老家的侄子小马告诉记者，叔叔马夫寅脾气温和，十分踏实肯干，早些年他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好，全靠这位叔叔接济帮扶。
小马还说，意外发生后，村卫生室、镇卫生院和县卫生局，没有一个人露过面，没人来慰问家属，他们对此很寒心。
宋柳沟村卫生室
“我们不欢迎你，这事你们管不着”
19日，记者来到平阴县孝直镇。下午2点，宋柳沟村卫生室开始有人上班。记者一进大厅，就有一年轻男子上前询问找谁，接着三五名工作人员围上来。记者说要找负责人，一男子说：“公安局有一把手，你怎么不去公安局找？”接着一女子又说：“你要找领导就去派出所找，他在那里。我们不欢迎你，这事你们管不着，我们有卫生院、卫生局，还有律师，你要了解情况就去派出所吧。”该女子还说，她有权利不说，也有权利不说实话。
随后，记者来到孝直派出所，一民警告诉记者，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目前还不确定是否属于案子，侦查阶段不方便透露过多信息，下一步要怎么处理还得遵从死者家属意见。镇卫生院“过敏现象只能说是特殊情况，概率很低”
从派出所出来，记者来到孝直镇中心卫生院。院长赵某告诉记者，120接诊时间是18时53分，病人来到卫生院的时候，呼吸和心跳都没了，全身青紫，瞳孔散大固定，抢救一小时仍无呼吸无心跳，心电图呈直线，于19点52分宣布死亡。
赵某告诉记者，据他们了解，宋柳沟村卫生室并不存在违规操作的行为，医生事先做过皮试，无异状才给死者注射青霉素的。“死者后来出现过敏现象，只能说是特殊情况，这种概率是很低的，是个意外。”
本版稿件均由记者翁利丹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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