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门槛写作的又一奇观
□韩浩月
月收入最高上万元，月平均工资7594元，他们不是出入高档写字楼的白领，也不是在工地流血流汗的农民工，而是济南商河某村的一群农村姑娘。这些收入，主要靠她们追热剧写出热门文章发在自媒体上得到的报酬。
这条新闻传出后，不少作家、职业写作者以及媒体圈内人士刷屏，自叹弗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纸媒、出版业逐渐萎缩，以及稿酬税收压力下，传统的写作者愈发感受到生存环境在变差。他们中的有些人试图往新媒体转行，但却发现难以适应自媒体文风，在与济南的这群农村姑娘写手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当然，在朋友圈自嘲的众多传统写作者与媒体人，对最高月入上万的农村姑娘写手们并无“羡慕嫉妒恨”之意。她们追最热的剧，剪辑小视频，配上简单的娱乐内容，也是一种劳动付出，只要没有违反网站与政府的规定，完全符合“多劳多得、优绩优酬”的原则，不应成为写作歧视链的最底层，也不应因为身份问题被揶揄、排挤。
或许有人觉得，她们不是在创作，而是在机械地生产。但了解当下自媒体环境的人自然会知道，机械地复制粘贴，简单地改头换面，是诸多平台早期积累内容的原始办法。比起这种原始办法，济南的农村姑娘写手还是有进步的，比如追最热的剧，是考验她们的选题能力，剪小视频挑战她们的软件操作水平，填充娱乐内容也会加入她们的观点———即便这是机械式生产，也是有着一定技术成分的。
在这条新闻背后，其实隐藏着一种奇观，这是互联网进入无门槛写作时代后的又一桩盛事。20年前的BBS(电子公告牌)时代，启蒙了普通人的表达欲望；随后兴起的论坛涌入了大量的写手；到了博客时代，网民们集体开博，中国互联网拥有了全球阵容最强大的写作群。现在的自媒体写作，不过是对博客写作的延续，只是因为内容平台的电子化转移，为自媒体写作带来了不菲的广告收益，有人以此收益为生，再正常不过。
农村姑娘写手群体的出现，之所以给人们造成不小的冲击，还在于这种现象再次引起了人们对传统文学与严肃创作的担忧。在网络文学全面商业化后，阳春白雪的纯文学几无生存空间。严肃文学没法再成为影视、游戏等行业的源头创意，受众自然会大面积流失。但只要有一点基本的文学审美与价值判断能力，都会知道经典的意义，分辨出哪些内容可以长久流传，哪些内容是一次性消费品。
但我们要分开看待文学在形式、内容、内核等方面发生的巨变。未来的文学，不单是文字，它可以是小视频、虚拟影像、口头文学等。文字与纸张不再是文学的唯一载体，这早已是公认的事实。我们也要清楚地认识到，经典被冷落，文学的低质化，不是文化的堕落，而是时代的选择。属于几代人、几十代人的文学，已经被典藏于图书馆，散落于诸多人家的书架上，但一种实用的文学，正通过各种屏幕，影响人们的精神和娱乐生活。
由月入上万的农村姑娘写手谈到文学的变迁，这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因为它们之间有着直接而又绵密的联系。平台、内容、读者、受众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能接受这种变化，就难以阻止自怨自艾的叹息。当然，信息时代的好处在于，每个人的阅读渠道都会更加便利与快捷，是欣赏自媒体上那些泥沙俱下的文字与视频，还是尽量把视线多停留在公认的经典内容中，这一切完全取决于你个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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