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视频的背后是农村养老的无助——住窝棚的老两口

索老汉正仔细点着儿子给的养老钱

记者郭尧 摄老两口曾住过的窝棚正在拆除，现场的一张破床显示着他们在这生活过的痕迹。

济阳县曲堤镇索家村从未如此密集地引来那么多载着陌生面孔的小轿车。他们因一段视频而来，截至济南时报发稿，该视频的播放次数已经达到115万。视频拍的是一场冷雨之后住窝棚的老两口，一块塑料布，两张钢丝床，近在50米却不敢走入的儿子家门……

网上的群情激愤，让73岁的索加德和他72岁腿脚不便的老伴成为舆论焦点。3月30日，他们不止一次住过的窝棚终得拆除，原址上要建两间房。这是在保人调解之下子女出钱善后的结果。

一场据称在曲堤全镇都从未有过的养老纠纷看似落幕。

窝棚的“家”

3月30日，载着陌生面孔的小轿车七拐八拐之后，再次聚停到了索家村的村边上。那是索家村的最东边，一路之隔即是密集的大蒜大棚。此前的半月左右，索加德和他的老伴就在这搭窝棚居住，与窝棚相对的是一个不大的化粪池。

几个正在开工建房的人明显喝了酒，他们咋呼着让记者离开，也驱赶着围观的村民。“嫌丢人，早干吗去了。”几个村人小声嘀咕着。索加德老两口曾经的窝棚已然拆除，现场留下的破烂衣服和仍完好的砖头支起的灶台，显示着他们生活过的痕迹。索加德的大儿子索利亭也在现场，他扯着一根线绳，丈量着，时不时地跟工人说着话。

大约半月之前，索加德老两口从齐河的小女儿家回来后就住到了这。索利亭说，他看着也心疼，但是没办法。“幸亏你们来了，要不然我爹娘还得受罪。”接受济南时报采访时，索利亭还在重复着此前媒体报道中他说过的话。他另外还说到“我们姊妹四个，都不管老人。”一度引发舆论哗然。

这期间，在距离200多米远的曾是村内“红苹果幼儿园”的两间房内，索加德正扶着老伴躺下，此前不久，他刚守着大女儿、保人和若干记者数完了两儿两女给的2400元钱。“有房子住了，（钱）够我们俩花了。”索加德念叨着。他时下寄居的幼儿园的房子是同村邻居老孟家的，他们没有亲缘关系，是在此前的媒体报道之后老孟看不下去，专门从县城赶回来给的房子。

据说3月30日凌晨，索加德的小儿子索凡亭也回来过。在保人和村委负责人的见证下，签完了协议就再次消失不见。上述的2400元即是保人和村委调解后的结果，两儿两女，每人每月50元赡养费。索利亭在建房现场忙碌的时候，也在小声念叨一句话，“不能多说，不然又得闹起来。”与曾经的窝棚如今的建房工地相隔不到50米，即是索利亭和索凡亭兄弟俩相邻的房子。当天，索凡亭的家门紧闭，没人应声。

曾经盖过的房子

其实索加德老两口已不是第一次在那搭窝棚了。能明确的，时下至少已是第二次。去年9月前后，在齐河小女儿家住了几个月回来，索加德两口子就曾住过两三天窝棚。后来被小女儿知道后又接了回去，“在窝棚里过冬，会冻死人的。”3月30日，索加德的大女儿评论说。

年后天暖和了被送回来的时候，小女儿是给买了床的，正是这次搭窝棚用的那两张钢丝床。看似一致的指责均在指向索加德的小儿子，接受记者采访时，索加德重复着他印象深刻的一个场景：他们老两口回来了，他特地摘了两把蒜薹带到小儿子家，但遭遇的却是闭门羹。

这些无从求证的只言片语远不及杵在那儿的老房子来得客观。在时下的索利亭与索凡亭相邻的房子之间，两处大门夹着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褪色红砖房，房顶已经塌陷，窗户上的塑料薄膜随风飘，里面养了一只狗，那是索加德老两口最后的住房，狗是小儿子家的，这间房子的门需要从小儿子家进入才能看到，临街的只有那扇侧窗。

来自索加德及其大儿子、大小女儿等的说法称，上述这一间老房子是小儿子盖的，为的是他出外打工，想让老两口给看门。但在此之前，索加德的小女儿曾单独出钱给老两口盖过房子，据说被索凡亭给扒了。再往前追溯，他们早前分家的时候曾有过口头约定，每个儿子给老人留出两间房轮流居住，但后来都不了了之。多方证实的事实是，此前索加德的大儿子一家曾接老两口去住过两年，但索加德说，后来大儿子有了意见，“不能只在（他）这儿住，也得去小儿子家住。”

3月30日，索加德的小女儿并未露面，他的大女儿则坐在母亲床边寡言少语。正冲门口的桌上摆满了奶粉、桃酥、饼干等，不远的另一个台面上放着馒头、包子和一个鸡蛋，一棵白菜、一把菠菜摆在地上，那都是热心人和街坊邻居送来的。

曲堤镇上来的干部、村委的负责人和中间作保的本家侄子、孙子等人，来回穿梭在索加德寄居幼儿园和盖房子的现场。他们的职责是监督这场养老风波的尽快圆满解决。相邻的村民们也在看着，他们已经看了整一个星期。

全镇找不出的特例

此次盖新房的钱是索加德的两个儿子平摊的，据称约计一万四五。3月30日的大半天里，索加德几乎全程都是笑着，也几乎从未迈出过那稍显空旷的寄居之所。

看似已圆满解决的纠纷让涉事各方已不愿多提。据说索加德的家庭矛盾已至少持续了近10年。以前他身体还好的时候，还能种地，后来身体不行了把地一人一半地分给了两个儿子，再后来摩擦越发频密，直至此次的住窝棚事件引发舆论关注。

“因为养老闹到住窝棚的，别说全村了，全镇上都没听说过。”虽然盖房现场的围观村民几被驱离，但谁也拦不住旁观者的议论。3月30日，不少索家村村民表达着上述观点，其村委相关负责人也证实称，这是索家村的首例。

但是失去收入来源后的养老纠纷在索家村多多少少还是有过的。村委相关负责人称，村里的老人都是按年龄领取养老金的，其他的收入则寥寥。以索加德老两口为例，他们的养老金每人每月能领100块钱，索加德的老伴还是烈属，每个月能领410块钱。但这些明显不够，所以，此次纠纷之后，镇上和村里的相关负责人、同宗的人们才张罗4个子女又签订了那份养老协议。“每个月再多二百，这个钱给到死。”村委负责人说。

“这都吃不了了。”索加德一如之前视频采访中那般知足，这句话他是指着那堆桌上的吃食说的。3月24日的采访中，他曾满脸堆笑地向记者展示着窝棚床下的凉馒头和一根茄子。但就在当晚，济南即迎来一场中雨和电闪雷鸣，“有那块塑料布呢。”索加德轻描淡写地回忆说。

3月30日下午，索加德也曾去过盖房现场，是被大儿子索利亭叫去的——他正盖着的两间房又与邻居产生了30公分还是20公分间隔距离的纠纷。镇上和村委的负责人也赶到了，他们劝说索利亭把父亲带回去，“不盖了，不盖了。”索加德就地打起了滚儿。

但父子俩最终还是都被劝离了。索加德回了寄居屋，索利亭则一直站在50米之外的自家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未受影响的施工进展。据说再过一个月左右，他的老父母就能住进去了。（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父子为化名）（记者梅寒 潘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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