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游数得路千程 一个诚实可爱的作家
最近常翻《汪曾祺书画集》。
这个夏天南方多雨,六月以来,雨水不断,南方已有多地受灾。前一阵与友皖南行,亲见洪水汤汤,甚是惊骇。回到家,每日就枯坐一室,实在寂寞,就顺手抓过《汪曾祺书画集》,一页一页去翻。
这本书画集,是汪先生第二本书画集。第一册印行于二十年前。印量少,已十分难得。这一册是今年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由文津出版社印制,亦十分精美。其中许多作品,也是第一次面世。
书画是汪先生纪录其行旅手段之一,同他用文字记录一样,都是为了表达心中留下的印迹。
这样文字与绘画与诗歌(包括旧体诗和现代诗),对照着看,互相印证,十分有趣。
汪先生实在是个有趣的作家。
汪先生是喜欢行走的。七十岁后,他还参加作家采风活动,一九九七年五月去世,可能与他参加四川作家采风活动累着有关。有一年我们去他那,他刚从台湾回来,他感叹地对我说:这一次到台湾,真正感到自己老了,累得要命。
他每到一地,多少都会留下一点印记。这次台湾之行,一字未留。只有一张照片,一张在怀素《自序帖》大草下面的照片。
汪先生曾借别人之口说:汪曾祺的散文比小说好。这是先生为《蒲桥集》的推介,而写的一段文字。广告而已,当不得真。又有人说,汪先生的游记没有他写家乡、昆明和花草虫鱼的好。我虽认为。但有私心,我认为汪先生的文字都很好。他的关于行旅的散文,过去基本都看过,再看,并不厌。仍然很喜欢,不经意处,或亦一粲。我自己总结汪先生文字(不仅仅是散文)的好,有这么两点认识:一是语言朴实,二是态度诚恳。他的行旅类的文字,亦然。汪先生曾评价铁凝,说她“俊得少有”。用这四个字,来评价汪先生自己,也甚准确。
流誉甚广,为世人称道的《湘行二记》(《桃花源记》《岳阳楼记》)且不说。他有一篇小文《兵马俑的个性》,我就看过多遍,每看一遍,我都会笑起来。兵马俑这么有名,总会有些作家写过兵马俑。但我想没有一个作家如汪先生这么写的。他写得那么诚恳,那么将心比心,诚诚实实写出自己对兵马俑的认识。
有一个胖子,他的脑袋和身体都是圆滚滚的(他的身体也许是特制的,不是用模子扣出来的),脸上浮着憨厚而有点狡猾的微笑。他的胃口和脾气一定都很好,而且随时会说出一些稍带粗野的笑话。
这是一个多么诚实、可爱的作家!
《皖南一到》,也是我喜欢的。不仅是他写了我工作、生活多年的安徽,或者是我曾去过无数次的皖南,而是因为他写到,在黟县一个解说员要给他看一个“宝”:一只干制的野人脚!是不是野人脚暂且不论,这只是汪先生皖南之行的一个很小的插曲。这有什么可写的,可汪先生就是这么好奇。他确实是个好奇的、有童心的作家。他老是夸奖西班牙的阿左林,说他是一个诚实的作家。汪先生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汪先生在当代作家中,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异数。
《泰山一到》也是我喜欢的,里面有许多美丽的细节。他写中溪宾馆:
中溪宾馆在中天门,一径通幽,两层楼客房,安安静静。楼外有个长长的庭院,种着小灌木,豆板黄杨、小叶冬青、日本枫。庭院西端有一石造方亭,突出于山岩之外,下临虚谷,不安四壁。亭中有石桌石凳。坐在亭子里,觉山色皆来相就,用四川话说,真是“安逸”。
这一节可以反复读,能读出汪曾祺的节奏。亦可与《四川杂忆》中“北温泉”篇同读,殊有异趣。
在汪先生书画集中,有一幅书法作品,是先生六十七岁生日的自寿诗。内中有两句:
弄笔偶成书四卷
浪游数得路千程
汪先生是喜欢行旅的,他用两副笔墨记录自己的人生。书斋学问大,行旅多艰辛。文学要世事洞明,要能体察品类之盛。沈从文先生说得好,一个作家要能吃苦,要去跑。汪曾祺19岁离开家乡高邮,终生在外飘泊,走过的地方,他都会从容观察,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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