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灵山
□汪晓东
夜晚的一场豪雨，把徽州的灵山洗得更加清新明净。绿油油的山，清凌凌的水，还有那黑白色块相间的徽州民居……活脱脱地像个出浴的美人。
因安排陪同市政协徽州古道调研组考察“灵金古道”，再次登上“天上灵山”。
车出徽州区政府大院，向北直奔不足十分钟，即到“养生福地”潜口，见“梦幻黄山礼仪徽州”大转盘，折向东，沿“徽州绿道”游弋……满目葱郁，委实赏心悦目。途中，随手递给带队考察的李君一本《通灵古道揽胜》，旨在节省汇报时间。
车至罗溪段处，我唤司机停靠，陪考察组登临古道。拾阶而上，路边有野草莓通红鲜亮，禁不住诱惑，信手采食，那个甘甜滋味，让我蓦然回忆起童年的美好……
当下研学游雷声不断，研学收获如何？除放飞心情，又有何受益，姑且不去讨论。窃以为，当下商家真是滑头，好端端的“徽州文物古迹游”、“黄山风光山水游”和“革命遗迹考察游”的传统品牌不去坚守，非要弄个不伦不类的研学游。研学游的本质是“学”，用力在于“研”，而不在于“游”。然而本末倒置，商家在“游”上动起脑筋，图的是游客的钞票，尤其是学生家长口袋中的人民币。对此，笔者不屑。同行考察者也有认同。
边说边走，大家眼前豁然一亮。一座“阳宅亭”突兀眼前，门洞边有简要文字说明牌：位于灵山东300米，古徽州府通往芜湖官道休息亭。始建明代。现依据清代重建时风貌修复，面积200平方米，为单间2批水小屋，无梁柱，南北设石凳供人休息。北墙嵌有3块“黟县青”诗文碑刻，分别为宋·范成大、明·李善长、清·许承尧吟诵灵山风景诗作。据悉，编这则文字说明的是当地文管所的胡先生。此君在当地文物部门工作年久，为人处事治学严谨。同行皆为文史界同仁，纷纷举起手机、相机记录下来。
过“阳宅亭”登高，见一守山农夫蹲立古道旁休息。问眼前这个小村庄叫什么？他回答“罗溪段”，又补充一句：“呈坎罗氏的一支很早很早以前迁来的。”农夫大约60多岁光景，看来他所说不会有假。
有人言：“文革风暴将徽州吹得七零八落，将徽州打得头破血流，破坏的是徽州文化的表皮。”也有人说：“一个时期以来，市场经济的商品交换原则，侵入了权利运行机制，扭曲了人们的灵魂。市场的风暴，不仅将徽州吹得东倒西歪，还将人们的欲望推至无限。”那句“心有多大，舞台有多大”的广告语，是否也有一定负面影响？
“噔、噔、噔……”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密林深处有节奏地飘来，只闻声音，不见人踪。随着“噔、噔、噔……”声音的愈来愈近，又见一老妪肩扛犁铧，手拖竹竿，沿古道缓步而下……同仁们赶紧靠山崖让行。原来是老妪手中的竹竿，磕击石板发出的声音。这又让我记起，年幼时打柴，背负柴禾，手拖枯死圆木的情景……
当下，农村的劳力，也只有这些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同仁们正在为山坞田抛荒“啧啧”之时，眼前一个当地叫“黑驴”的竹匠，正在古道边上那座徽居堂前编织晒簟，同行中有位姓阚的摄影人早年拍过他的照片。于是乎，人们称之为“灵山竹编传承人”。其实我明白，这位传承人因为传承谱系不曾整理，个人业绩也不曾归纳，只是有个申报非遗传承人的想法。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辞行时，我提醒他：“抓紧与文化部门联系，找个人帮衬整理一下传承谱系，再说明个人从业经历与实绩，做个文本就可以申报。”灵山这位老竹匠很是淳朴，不曾拘于那个非遗名分，而是扎扎实实地操弄他的手艺活。临行，同仁中有一男一女购买了这位传承人的家常竹器（精致的小篾篓），见之精美，付钱也很痛快。经打听，这个竹匠名叫方建清，今年65岁。当地人不知学名，却知其外号。“黑驴的手艺灵山最好！”——清扫“凤凰街”的保洁员如是说。
此行进灵山，我们并不曾走村首的天尊阁处，而是登上灵金古道“从天而降”的。沿着“凤凰街”上溯，但见溪中流水潺潺，清澈的水面下细砂轻移……同行们踩在花岗岩的石板街面，不由得称羡灵山先人的智慧：临溪一端突出一二尺石板，悬空在水面上。既宽了街面，又不至于塞堵流水。村中临溪而筑的大小徽居，鳞次栉比，错落而有致。依山就势缓行的水面上有数道水闸，分段抬高水位。既缓水势，又便洗漱。溪涧上还横亘有数座石板桥，连接着街面东西两岸的人居。难怪清末翰林许承尧有诗文赞叹：“两典一街楼，三十六洞桥。”“十里海棠五里桂，万竿翠竹千株松。”当下“典”不再，街依旧；海棠不见，翠竹虬松犹存。眼下沿街门铺已有多家，与旅游市场接轨，或农家平常饭菜、或农家明居民宿，还有迎合游人的地摊：竹编有之，根雕有之。
这条“天上街市”的灵山凤凰街，我不知过往多少次，而每次我都会去看看竹林下那口小方井。此井水并不深，与溪流相距也只有三五尺地。然而，井水、河水两不犯浑。即使溪流抬高了水位，也不会倒灌井中。井水始终清澈见底，细小的鱼虾活泼可见。紧靠山岩的出水口，细细渗着水珠，透过青苔，滴入水井之中……我想，当下市场之河早已汹涌，而人们的心态，应当像灵山溪涧的流水，那样平缓清澈，轻纱漫步，缓解灵金山松土的流失……
再往北走，仍是石板路面，走着走着，我们一行居然走到了村尾。村尾溪流进水处，有人为的三尺圆的大井圈，与溪水呈一平面，沉在溪流之中。只见井圈中砂石稍作停顿，不再翻滚，而是缓下神来，随着流水轻步慢移到下游。不管灵金山上的流水怎样发力，夹裹着清水砂的溪流都不会再到村中横冲直撞！原来这里的先人，弄了这么一个大圆圈的沉沙井。
治理水系要巧用心思、讲究科学。“宜人宜居的徽州，宜学宜游的灵山！”有同仁发出赞叹。灵山溪涧流水的经久不息，它的轻声慢语，仿佛诠释着“天上灵山”的美好：山幽水语蛙鼓劲，竹海松涛心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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