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三雕刻刀下的时代美学
本报记者殷骁
徽州三雕是古徽州地区具有徽派风格的木雕、石雕、砖雕三种民间雕刻工艺，主要用于民居、祠堂、庙宇、园林等建筑的装饰，以及古典家具、屏联、笔筒、果盘等的工艺雕刻。业内人士认为，三雕是徽州建筑的附加艺术，令徽州传统建筑走向更加绚烂的自我表现时代。而其演进过程中的大量创新，代表了时代的美学倾向，并影响着更广泛的工艺领域。
在2014年APEC峰会上，出席会议的领导人在享用工作午餐时，在餐桌上惊奇地发现了一份别致的物件——竹简菜单。它们长约360毫米，宽约158毫米，每本均用麻线将31片竹简穿连而成。菜单上刻有会议名称、时间、地点等特别说明，以及中英文宴会菜谱；其中右上方刻有APEC峰会会徽，左下方刻有“吉祥如意、花开富贵”等不同祝福词的篆体印章。这批竹简菜单将古老的徽州雕刻艺术融于生活实用当中，可谓匠心独运。
竹简菜单在APEC峰会上的亮相，体现出徽州雕刻技艺的精湛，以徽州三雕为代表的徽州雕刻技艺有着厚重的文化底蕴。早在2006年，徽州三雕便经国务院批准，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据史载，徽州三雕源自宋代，至明清发展到顶峰。明代的徽雕已初具规模，雕风拙朴粗犷，以平面淡浮雕手法为主。清代的徽雕日益细腻繁复，构图、布局吸收了新安画派的表现手法，讲究艺术美，多用深浮雕和圆雕，提倡镂空效果，亭台楼榭、树木山水、人物走兽、花鸟虫鱼集于同一画面，错落有致栩栩如生，达到了“天工人可代，人工天不如”的高超水准，将徽州传统建筑提升到一个全新的美学境界。 “三雕”中，属木雕应用最广，梁架、窗扇、雀替、华版，几乎无处不在；作为“脸面”的砖雕主要在门楼、门罩及大门两侧的八字墙、照壁上出现；石雕以往主要用于牌坊，在石柱础、石栏杆、抱鼓石等也多有应用。 “徽州三雕工艺的制作，首先重视的是选材和选题。 ”省徽雕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石雕大师蒋雨金介绍说，石雕来源多为青黑色的黟县青石与褐色的茶园石，木雕用料主要选用檀木、银杏等当地名贵木材，砖雕则采用特殊烧制的青砖，色泽纯青且掷地有声。三雕在选题上首要考虑建筑位置的需求，取材内容包括人物、山水、花鸟鱼虫、回纹、八宝博古、文字楹联等，雕刻手法为平调、浮雕、圆雕、线雕与透雕等并用。徽州三雕是徽文化精髓在实物中的具体展示，可谓“活着的徽文化”。
徽州三雕承载了儒家思想的传播、教化功能以及程朱理学的美学主张。古徽州是徽商的发源地，在外打拼多年的徽商，在事业有成以后，回到家乡修祠堂、建园第，追求建筑的气派、品味、细节及舒适度，推崇具有徽派风格的砖雕、石雕与木雕。精雕细刻既能彰显富丽恢弘的格调，又赋予建筑及家族吉祥美好的寓意，因而很快流行起来，同时也推动了三雕艺术的精益求精。在徽州三雕名目繁多的主题中，儒家传统经典是着墨最多的。有“东南邹鲁”之称的徽州地区，百姓受儒学文化浸淫颇深，视儒家思想为道德准绳。徽州三雕体现“忠孝节义”的题材比比皆是，如“卧冰求鲤”“郭子仪上寿图”“岳母刺字”“桃园结义”“送郎赶考”“母子图”等。另外，程朱理学的美学主张，使得徽雕呈现平淡自然的风格，保持了原料的天然质地，与徽州古民居共同构成浑厚质朴的整体色调。
古徽州建筑业发达，工匠很多，高手辈出，他们创造性地拓展“三雕”的艺术表现形式。国画大师黄宾虹形容徽州雕刻“多奇杰异能之士……一技一能，具有偏长者莫不争为第一流人”。省工艺美术协会副会长、黄山市徽派雕刻研究所所长曹篁生告诉记者，徽州人重视文化教育，诗书传家，“十户之村，不废诵读”。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徽州匠人，其作品的人文气息非常浓厚。加之能工巧匠们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充分借鉴与运用新安画派、徽州版画、篆刻、砚雕等同行技艺，艺术修养与创作水平日益提高。他们的作品运用了夸张、隐喻等多种造型方式，造型比例协调美观，立体感突出，节奏感强烈，明暗对比分明。例如徽雕在设计构图上善用谐音寓意，用荷花螃蟹比喻“和谐”，用荷花青蛙象征“合鸣”等。对此，曹篁生认为：“技法可以不断发展，工具可以改良更新，造型可以学习仿制，但是徽州三雕中所蕴含的文化是没有办法模仿的。因此，只要我们当下雕的东西能保留住徽州的人文气息，它就是徽州三雕。 ”
“三雕是徽州建筑的附加艺术，令徽州传统建筑走向更加绚烂的自我表现时代。如今，建筑上利用三雕作为装饰和点缀，已经比较少了。但是三雕技法在工艺品领域依然能够大显身手，我们也一直在挖掘和保护这项国粹。”黄山市文化委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近年来，黄山市有关方面为传承和发扬徽州三雕及其技艺做了许多工作，营造出从事三雕技艺事业大有作为、大有可为的良好社会氛围，授予一批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非遗技艺传承人”称号，并对相关企业加以引导和扶持，努力壮大这一“刻刀刀尖上的文化产业”，留住刻刀下的时代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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