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乡愁 阿贵的油画艺术作品赏析
□凌亮
当我把阿贵的油画作品图片下载到一个文件夹再打开集中阅读的时候，我发现我是在读一组乡愁之诗。
以歙县县城钟楼为原型创作的《老街口》，触动了多少过往行人的记忆，历史沧桑的感慨尽在那细微的笔触描绘的一瓦一石一木之间。三二行人，默默前行。是你，是我，是他？我们皆是人间匆匆过客。画面看似静止，看一眼，往事涌上心头，穿越时空，仿佛谛听到生命深处的心跳，那是流动的时间在岁月长河里的一次回返，无言的感伤是否在这一刻击中了你的心扉？
《瓷厂往事》的场景再寻常不过，厂房、宿舍、原野、云彩，小狗，男人和女人，但画幅中一男一女的“对话”描摹，却一下子攫住了你的心，特别是女人倚在半人高院墙上一手托腮的妩媚慵懒姿态，让你尽可以想象她对这个遛狗男人的悦纳。他们聊天的时间应不短（至少心理上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小黄狗不耐烦了，男人倒是希望狗再温驯一些，他们聊天还可以继续，时间可以慢些走。取名叫《瓷厂往事》，艺术作品不去考证作品背后的真实与否，是谁的往事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油画给读者留下了意味悠长的想象。
再看《惊鸿》，阴郁的天空下，一个男子站在断壁残垣旁边的方凳之上望着破败的家园，他在想什么呢？“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唐代诗人岑参的愁绪在此吗？我猜这个多情而又伤感的男人已经离开了故乡，借着回乡的机会难得把故乡一草一木、一屋一舍看个遍。自古游子，书生情怀，乡愁难忘。画幅右上角的那只孤鸿传书于谁？一声哀鸣，秋风渐起，天微凉，雁南飞，游子又将离开故园去往喧嚣的都市。何处安放乡愁？你我都是离开故乡的游子，又能问谁？
我们再看阿贵的《文堂系列》，《文堂夏日》《文堂寻梦》《文堂印象》《冬日荷田》《浮生》《故园》等等。画幅中的场景普通而真实，虽没有离开具象描写，但没有完全停留在具象里细致地描摹和简约地表达什么，而是以抽象简约的形式将深刻的内涵藏隐在具象描写之中。《文堂夏日》滤去了天蓝树绿的色相，画面色调和谐自然，让人一看心静自然凉。《文堂寻梦》三分之二画幅被在夜色笼罩之下呈现的晦明之境占据着，一条通往村庄的小路在蓝色背景下显得格外静谧幽深。寻梦人来了一次又一次，也许今夜又将住在村里，也许他已经带上梦离开了村子，这是一次途中邂逅的场景，但寻梦人却要终身寂寞地在这条幽微淡远的小路上长途跋涉，这幅画只是个隐喻。《冬日荷田》那一根残荷突兀地屹立在横七竖八干枯衰败的荷田中央，虽同为死寂者，但风中摇曳的身影却像一面旗帜有着钢铁般的精神，它或可看作近千年文堂古村不屈的精神象征。还有《浮生》里那个模糊蹒跚独行老者无言的孤独，《故园》里一笔一笔凝练乡愁的深重，这些普通的景象成了画家阿贵专注的表达对象。其实他画的不是原风景，是经过具象与抽象、表象与内涵、思想与哲理、当下与未来思考碰撞之后所要表达的精神思想符号，是画家苦心经营的内心世界的表达。若将这一个系列加上他为已故“中国好人”、青年教师林佳期所创作的人物油画《逝去的烛光》，以及《守望》《清明》《陨落》《即将消逝的风景》《有匣钵的院子》等等概括为一个主题，那就是对乡愁的深度、力度、广度多维而丰沛的艺术表达。乡愁不仅是一种情怀，也是一种艺术。通过艺术家的再现，乡愁便有了文化和艺术的力量。
在阿贵的这一系列油画作品中，他似乎格外敏感于蓝色，但不是纯蓝，是不同的光色环境下色彩与色彩之间碰撞糅合叠加产生一种复杂微妙关系的阴郁的含蓄的静谧的灰蓝，有一种淡淡的忧郁伤感离愁的气息。而他恰好又整体性地把握在对主题以及物象的描述上，从而使他的油画作品画面整体色调上显得沉着、朴实、苍郁、幽远和深邃，深刻的内涵又寄寓其间，静观思悟，意境深远。这自然是阿贵的匠心独运和思索追问后主体人格精神底蕴的某种深刻表达。我之前第一感觉确定的主题是“忧郁的乡愁”，因为蓝色是忧郁的，但当我整体阅读阿贵的油画作品以及他的艺术深造历程和工作经历后，我发现这是一种浅见。其实在他弥漫着忧郁气息的油画作品背后潜藏着他对乡愁的艺术追问和担当的一份社会责任——乡愁不是走向逃离、痛苦、死亡、缅怀、消逝、遗忘、惆怅和背叛，而是记忆、回归、重建和化作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在当下的中国，乡村振兴是政治、经济、文化、生态、文明等等方面全方位的振兴，代表传统文明的乡土文化需要我们更多的艺术家去把根留住，让根发芽，并枝繁叶茂，万古长青。这种表达需要而迫切。难能可贵的是画家阿贵选择了“乡土文化”这个母题以乡约文化和自然资源皆优的祁门闪里文堂古村作为创作基地，创作了一批艺术和社会价值颇高的油画作品。
阿贵，本名程廷贵，现为俄罗斯艺术家联盟成员、中国陶协陶瓷艺术委员会理事、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成员、安徽省设计艺术家协会理事、安徽省美术家协会陶瓷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安徽省油画学会会员，挂职于黄山市祁红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数十年来，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始终坚持个人在艺术上探索前行，作品多次获奖。2017年赴俄罗斯苏里科夫美术学院访学。目前重点参与祁门闪里文堂艺术村落的规划与建设。
今年疫情期间，他创作的油画作品《守望》获得由中国留俄艺术学会在莫斯科举办的《2020“疫”日三“xing”》专题艺术展优秀奖。在作品介绍里有这么一句话值得我们深思：绿水青山的乡村本身便是一个自足的体系，我们在反思应对疫情的社会治理如何改善，医疗科技如何创新，与自然如何和谐共生的同时，需要重新认识中国乡村的价值……
由此，我更愿去解读阿贵作品背后的审美价值和社会价值。乡愁不仅是一种情怀，一种艺术，更是一种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笔者曾去过阿贵油画作品里的一些地方，对着他的油画寻找他的核心表达，蓦然间发现他的作品看似阴郁的灰蓝里藏着含蓄的明亮。他的油画作品，大多都是一种静谧的表达，笔触拙朴，色彩柔和厚重，少有冲突和激烈，即便像《收获季》《阳光里》这样主题热烈的作品也是含蓄委婉的表达。我想，这既是画家阿贵的艺术追求境界，亦是他心性品格修炼的自省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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