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刚强芳香远播——怀念将徽学研究进行到底的正芳先生
□ 吴宪鸿
接到一位文友的电话，我惊醒过来，吴正芳先生离开我们一年了！
正芳先生是歙南白杨人，与我是同村邻居，他长我十几岁，以前接触不多。近十几年来，他在家中养病时，编著了多本书籍，撰写了数十篇文章，都是有关徽文化研究与传承的。于是，我一步一步地熟悉他，越来越尊敬他。
——正芳先生一直是生命的强者。命运对他是不公的。他还未出生父亲就病逝了，在母亲含辛茹苦的抚养下，他长大，读书，工作，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出身贫苦，没有背景，只靠自己力求上进的精神和不辞劳苦的表现，他担任了多个单位的领导干部。他们夫妇生育过五个孩子，除了老四小青以外，其余四个都是在六七岁时因病或外伤而最终病倒床上，他们不怨不嫌不弃，四处医治无望后，尽可能让几个病孩过上一段好一点的生活，终年累月如同一日地精心护理，彰显出博大的父母之爱。1999年初，漂亮而健康的女儿结婚了，正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之中的他，又遭受更大的打击——罹患“食道中断鳞癌”！也许是他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磨难，也许是他早有了成熟的人生观，也许是二者兼而有之，他得知诊断结果后的态度出人意料，正如他自己在一本书中写道：“我异样的坦然，没有丝毫的担心和害怕，我已经很理智地接受了它将要给我带来的一切。”当然，科学的治疗和正确的调养是必须的，在南京八一医院动手术后，他回到青山绿水中的故乡。他说：“在这里，每天早晨我爬上三层楼阳台坚持半小时的转体、扩胸、扭腰、弯腰和慢跑的体能锻炼。早饭后，又爬上阳台晒着暖和的太阳。”那几年，我数次回家，遇上了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他却用嘶哑的嗓子心神恬然地告知病情，说每天到坞里走走，还养了几只小鸟，一脸的开朗，次次我都感触颇深。在勇敢的正芳面前，病魔渐渐退却，他慢慢康复，在人生的道路上又走过了十余年。可是，三年多以前，不幸接踵而至，他又被检查出患了胃癌。在病房里，他仍然微笑着迎接我，仍然轻描淡写地谈着病情，似乎那是不相干之人的病情。他唯一挂念的是自己编撰的新书《享受生命》，出院后就跟病魔抢时间，很快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享受生命”，他说到做到，虽然命运极其残酷，虽然一生磨难不断，但他勇敢面对，不屈奋斗，让生命带来最大的快乐，让生命焕发出最灿烂的辉煌！
——正芳先生是方志和徽文化研究的民间学者。病情稳定之后，正芳先生不想以病弱之躯虚度年华，做出了惊人之举，——用两年多的时间，他牵头主编了解放后歙县第一部村志《白杨源志》，开创了本县多个古村落编著村志的先河。这以后，他在古徽州地方文化的研究和写作方面一发而不可收，接着独自编著了《白杨源逸谈》和《吴氏白杨泓公派国大公支族谱》；发表了数十篇徽学研究类的文章；他受聘参与了新《歙县志》的编纂，撰写了《民俗·方言》和其他章节；应法国巴黎一所大学的博导劳格文教授与复旦大学博导王振忠教授之邀，参与了一个国际汉学研究项目，完成了初稿三十余万字、定稿二十五六万字的书稿《徽州传统村落社会——白杨源》，此书由复旦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辞世之前，他还在构思、收集材料，准备写一本有关歙县风土人情方面的书籍，如若老天发点善心假他时日，他一定会给故乡留下更多的宝贵遗产。以前他是干部，做行政工作，在年过花甲后，拖着病躯，他竟然编撰著作和文章，总计超过一百二十万字，并且至死不渝，成了全县知名的志书和徽学研究的学者型老人。
——正芳先生是刚直不阿的长者。以前他在各个单位当领导坚持真理敢于工作的情况时有耳闻，这里且不说了。单是编撰《白杨源志》，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正直，性格刚强。在县史志办主任胡武林先生的指导下，他对此书的体例、篇目、内容等提出意见，并在编撰组讨论通过，特别是对写进志书的事例和人物定下了标准。其时，有人想把上代的情况或本人的简介塞给他，让他通融一下，收入书中；对此，他按原则办事，让人家看标准，决不徇私情。可对于收集来的材料，经挑选，按既定标准够得上的，他不顾他人反对，据理力争，该上得上。正由于正芳先生的毫无私心，品行端正，性情刚直，使得编撰村志工作最终顺利进行，成书后得到了广大村民包括在外人士的充分肯定。
前年十月的一天，我去县人民医院看望又一次住院的正芳先生。他很消瘦，但精神尚好。我说等自己准备的创作任务完成后，可能要写写癌症患者，因为你与癌斗争十几年的事迹太感人了。他真诚地预祝我在小说创作上取得新成绩，接着平心静气地说，要以我为原型来写，那就等我去世以后吧。这一次，我问他心理上生理上以及感情隐私等问题，他都一一作了回答，兴致很高，两人直聊了近两个小时。突然，我意识到时间长了要影响他休息，才戛然而止，握手告别。不曾想到，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会面，最后一次交谈！
我跟正芳先生交往不多，可他近几年来给我的印象很深。他不屈服于命运，敢于抗争，身患重病还在志书和徽学研究方面取得累累硕果。他是我们白杨源的骄傲，是歙县的骄傲，他的研究成果将会对后人产生深远的影响。想想他，在徽文化的传承和徽州地域文学的创作上，我更应该孜孜不倦，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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