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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树的泪滴

黄山晨刊 2014-06-20 21:28 大字

□ 程瑞嘉

我跟着假行僧和戚家军沿着一条石板铺成的古道,骑着单车往瀹潭的一个山坞里走,为的是去看看那些还无人采摘的枇杷树。

穿过几块刚莳了秧苗的水稻田,走不多远便看见了小路两边满山满坞的枇杷树,刚生过枇杷的枇杷树像一个个生了小孩后不再那么讲究的孕妇,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有些疲惫地站在那里,又于凌乱中显出初为人母或为人类奉献了美味佳果的自足与快乐。

枇杷树的全身都是宝,长满了锯齿状像一把把锯或一柄柄锋利宝剑的枇杷叶,熬出的汤水是治疗咳嗽和哮喘的中药,枇杷的果实既是美味佳肴,同时还是制作枇杷膏的原料。还有枇杷在秋冬季节会有两次花期,开花时节,人们不但可以闻到枇杷花的芬芳香味,而且受这种香味的引诱会飞来许许多多的蜜蜂,在唱歌给枇杷树听的同时,采集花粉酿成枇杷蜜和蜂王浆,是各种蜂蜜中的上乘佳品,深受人们的喜爱。

枇杷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随便生长的,有些地方虽然也长枇杷,但长熟的枇杷却不甜,肉也不厚,而歙县的“三潭枇杷”独独有名。

美丽的新安江畔,依山傍水,夏季不热,冬天不冷,独特的小气候,养成了枇杷这种秋冬两季开花,经过春夏两季的孕育终成正果的美味佳品——金黄璀璨的甜蜜果实。

今年是枇杷的“大年”,产量丰收,是去年的翻倍,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年成。但我们在瀹潭却听到老百姓说枇杷难卖的苦恼,说是去年虽然收成比今年少很多,但枇杷却好卖,价格也不错。虽然今年枇杷丰收,但卖不出去,价格也高不上去,所卖的钱跟去年差不多。农民是树上没有枇杷心里发愁,有了满树枇杷心里仍然发愁,这是做农民的苦楚。

我们继续沿着石板路往里走,很快就走到一个叫留春亭的地方,四方小亭是人们野外做事或走路躲避风雨的地方,站在这里回头看是满山满坞的树木和梯田,入眼的是满眼春色。往前看是一带宽阔的新安江,波平水阔,江中有小船欸乃,江边民居俨然,让人想起柳宗元的《渔翁》诗:“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远山近水民居,构成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

枇杷树站在江边的山坡上,有农民在采摘过的一棵枇杷树上又是动刀,又是动锯的,像一个正在给枇杷树动手术的外科医生,树下很快就落满了许多从枇杷树上被肢解下来的枝枝叶叶。我们问一棵好好的枇杷树干嘛要这样毫不留情地肢解它呢?农民站在枇杷树的高枝上挥舞着手里的砍刀说,黄枇杷不值钱还不好卖,给它砍了再嫁接上白枇杷,好卖又值钱。我感到了科技的力量,端起相机要给他和枇杷树拍照,他说等我站好了再拍,农民就在枇杷树上站成一个得意的姿势,仿佛是在庆祝他对枇杷树改良阴谋的得逞。

再往前走便看到了几棵枇杷树上结满了果实,问过往采摘夏茶的农民,说是今年枇杷不好卖,人家干脆不采了,就让它在树上自生自灭。我们见满树的枇杷怪喜人的,忍不住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熟透的枇杷虽然已经过了采摘季节,表皮不再光鲜,有许多的皱纹,像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但里面依然水分充足,吃进嘴里还特别地甜,比先前买的枇杷都甜,这么甜的枇杷却留在树上无人问津,像无人管束的孩子,就这样让它烂在树底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赶忙举起相机,留下这棵树曾经生过枇杷,而且是一树沉甸甸的甜蜜枇杷的证据。再看地上也落了许多枇杷,有的已经腐烂变质,仿佛是一棵棵无人采摘的枇杷树落下的伤心泪滴。再看边上还有几棵同样无人采摘挂满果实的枇杷树,那挂满枝头的金黄枇杷,分明是枇杷树的泪滴啊,好不容易经历一年四季新安江山水的滋润才长成的一树金黄果实,就这样在树枝头自生自灭,怎能不叫枇杷树这个母亲伤心落泪呢?

中午我在假行僧的岳父母家吃饭,谈起今年的枇杷农事,他们都说今年的枇杷产量高,但却不好卖,许多人家都将卖不出去的枇杷做了枇杷膏卖,他们家今年也做了不少。做枇杷膏很麻烦,要给枇杷去皮去籽,然后压榨出枇杷汁放锅里用柴火熬,二十斤枇杷熬一斤枇杷膏。刚好采摘枇杷的季节与采摘夏茶交叉在一起,今年的夏茶价格好,没有劳力的人家就顾不得枇杷了。

假行僧的岳父是当地有名的木匠,曾带出许多的徒弟,岳母又是个热心人,不但照顾徒弟的生活,而且还左访右问地给徒弟介绍对象。如今这些在外的徒弟过年过节都跟师父保持联系,见师父师娘家有困难都会过来帮上一把,再加上他们在外工作子女的帮忙,树上的枇杷都已经采摘卖完了,这给了我们极大的安慰。

临走的时候,假行僧的岳父母还给我们每人都带上一篮沉甸甸的枇杷,但我们的心依然挂念着山上那些无人采摘的枇杷,真心希望它们别成为果树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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