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保护重在理念转变
□ 刘世婷
在黄山市歙县实践的这短短六周，我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山水画中，层峦叠嶂的山、清澈秀美的水、两岸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浑然一体。而我和生活在街口的人们则是这幅水墨山水画中的点点墨迹。
对于自小在城市中长大的我而言，这种切身体会到融于自然中的生活是新鲜的。街口镇的宁静，让人内心也不由地跟着安静下来。置身于这山水之间，望着岿然不动的山和连绵不绝的水，这一份静与动所书写的宁谧，将人在这山水卷轴中的渺小之感和在时光卷轴中的短暂之感镌刻于心。而也正是这份渺小与短暂令我强烈地意识到人保护自然的使命，以及理念在其中的作用。
此次实践之前，我知道素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黄山，也知道杭州的千岛湖是世界上拥有最多岛屿的岛湖，却并不知道千岛湖的纯净有一大半来源于黄山的新安江，当然也不知道千岛湖与黄山如此水乳交融般的深情。新安江的一路奔流，如同一个小孩出生于休宁，在徽州大地上一路前行一路成长，在融汇了600多条大小支流的精华后，这茁壮的有志生命在街口处暂缓下脚步，告别父母、回望故里，又带着不舍与向往踏上远行异乡之路。这样想着，看着眼前缓缓流淌的江水，突然觉着这街口的山中暗含着些许的荣耀与忧伤。荣耀于自家孩子的纯净与健硕，忧伤于离别与思念。这种情愫也许在古时徽州，那些看着孩子背着包袱外出经商的母亲们才能更加深切的体会到吧。不同以往的是，现在的新安江多了一份来自人的关怀，于是徽州大地对于新安江而言不只有养育还有着竭尽全力的呵护，街口对这即将远行的游子也不只是送别还有着净化心灵的最后一课。
与国内众多的其他江河相比新安江是非常幸运的，其命运的转变源于黄山人理念的转变，新安江流域综合治理以及新安江流域生态补偿机制便是这份珍贵理念转变的标志。新安江流域综合治理及生态补偿机制不得不说是黄山人在现有经济发展和管理体系模式下的创新举措，也是对跨境流域管理与保护的积极探索。地理位置邻近长三角的黄山在经济方面与邻居城市相比显得单薄，近些年沿海地区制造业的“产业转移”为黄山带来了难得的经济发展机遇，但在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关系定位中，黄山为这一江净水在现实之痛前摒弃了急功近利的破坏式经济发展模式，而是毅然选择了经济与环境共生关系的定位，高瞻远瞩的为新安江流域、为皖浙两省人民、为子孙后代探索着以环保为先的可持续经济发展道路。从管理体系的角度而言，为保护这一方净水，安徽省也从考核体系为黄山做出革新：2011年安徽省政府将黄山单独列为四类地区，取消工业指标考核，加大生态保护、现代服务业考核权重。黄山探索的这条经济发展的新道路对于国内大多数仍处于工业化、城镇化前半段的其他地区，有着很高参考价值，而皖浙在新安江流域生态补偿机制的探索，对于国内跨境环境治理与保护工作也是有着很强的示范效应的。
发展理念的转变在宏观层面为新安江流域的综合治理创造了大的环境和氛围，而对于目前新安江流域的农村面源污染，转变农民们对于生产、生活的理念显得更为关键。从去年以来，为改善新安江的水质所进行的网箱退养工作，使得流域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农民损失了近1/3的经济收入，虽然根据养殖规模相应的对农户进行了补偿，但从长期的角度来看，“牺牲”似乎已经成为农民们为保护这一江净水所不得不选择的理念。流域内农民们的经济利益牺牲，换来了新安江江水水质的改善与提高，但仅仅依靠牺牲精神来推进新安江流域综合治理工作，对于这些生活本不富裕的农民们是不公平的，对于工作本身的推进力度也是远远不够的。
新安江在黄山市辖域内的面积约占全流域的90%，而这其中90%又为山地丘陵地形，具有相对高度差大、坡度陡等特点。两岸山上草木茂盛，草木枯枝常常在雨水的冲刷作用下带入江中。由于徽州地区地少人多的特点，村落大多沿江建设，江边高山之上也住有相当数量的农户，由此对山上的水土也带来的一定的破坏。当村民们的生活垃圾随着雨水一起进入江中后，漂浮和夹杂在草木枯枝中的生活垃圾，便成为碧水之上一道令人痛心的伤口。同时，由于无法再通过渔业养殖来增加家庭经济收入，两岸的农民只得更加依赖山上茶叶、橘子、枇杷等作物的增产来提高生活水平，由此带来的农药、杀虫剂、化肥等的广泛使用，相当于将渔业养殖的面源污染源转移至了高山之上，对于新安江流域的生态又增加了一份隐性的风险。因此，对于流域内农民的生产、生活理念亟待从“牺牲”提升为相应超前的“环保、可持续”理念。
在生活方面，垃圾源头分类理念在农村的推广较之城市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农村人勤俭节约、物尽其用的传统生活理念其实就是垃圾分类的雏形。在传统生活理念的基础上，将不随意丢弃垃圾、垃圾分类收集的理念深入人心，则更加有利于对农村生活垃圾污染进行源头控制。在交通不便的山区，集中收集的垃圾难以依托市、县级的垃圾处理厂进行处理，因此需要在村镇中建立起就地高效处理的理念，随收随处理，以避免山中突袭的大雨又将已打捞上岸的垃圾冲回水体，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在生产方面，通过增加经济收入来激励农民接受并向往有机种植、绿色种植的生产理念。山上的茶树、橘树、枇杷树等，由于只能依靠肩扛手提的方式将养料运送上山，再通过肩扛手提的方式将果实背下山来出售，生产的过程异常辛苦，相应的收益却并不多。因此，倡导有机种植的理念在山区必然有着很大的现实阻力。如果能够通过相应的政策引导、补贴等方式，鼓励农民们将急功近利的生产理念转变为绿色、可持续的理念，对于新安江流域的农村生产垃圾的长效治理将有着一劳永逸的功效。
古徽州人为生计远走他乡，为我们留下了灿烂浓郁的徽文化；1957年修建新安江水力发电站，三十万移民背井离乡，为我们留下了自主建造大型水电站的宝贵经验和“千岛百姿、碧波浩瀚”的千岛湖。如今的我们，需要有一份更加强烈的保护新安江、保护自然环境的使命感，以及更加科学的生活和发展的理念。若干年后，当我们在时间卷轴上匆匆走过数代，希望不只能为那时人们留下依旧如水墨山水画般的生活环境，还有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与发展智慧。
（作者系清华大学环境学院、饮用水安全教研所博士研究生；2013年清华大学博士生社会实践黄山分队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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