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卖花渔村
□祁源
我在歙县工作多年，调省城后不少朋友向我打探卖花渔村，其中一枫、小宋要我抽空带他们去做次探访，在村里住一晚。我见他们如此兴趣便欣然答应，况且我虽十余次去过那里，也没在村里住过。一个春暖花开的周末我们相邀而行。
到村口已傍晚，春日的余晖洒落在古村的墙头地角，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美。村支书洪定勇和村盆景协会会长洪吉会早已在迎接我们一行。踏出车门，小宋说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到了世外桃源？夕阳辉映之下，村子给人一种静美神秘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到了洪锦毅的盆景园中。洪支书介绍：村里有两百多户人家，都以盆景为业，是出了名的盆景村，盆景现已卖到全国各地了。观赏着一盆盆造型各异的精美植物，一枫他们在赞叹的同时也有些困惑：这里不是叫“卖花渔村”吗？哈哈，洪支书憨厚地笑了起来：村子是叫卖花渔村，但我们世代从不“打渔卖花”，盆景才是最大的财富。边看边聊中，洪支书介绍了卖花渔村和徽派盆景的由来。
卖花渔村有古歙第一村之称，又名洪岭村，位于歙县东南七公里，新安江南岸的深谷腹地。史载，唐朝末年中原一支洪姓人氏因避战乱迁于此而形成村落。这里四面环山，唯山底一条谷地。不足两米宽的小溪沿村中小道绕村西流，站在山顶最高处下望，村形如鱼：村头是张开的鱼嘴、村腰是突出的鱼肚、村尾房屋的两冀延伸恰似摆动的鱼尾。又因村民皆为洪姓，故洪氏祖先在鱼旁加上三点水，喻鱼得水村庄必兴旺之意，故最早称为“渔村”。自古以来进出“渔村”，只能翻山越岭，所以村庄又因洪姓为主又名洪岭村。由于地处山谷，交通闭塞，没有耕地，本来难以生存，传说一个曾在皇宫担任过管理园林的小吏，有一手种花草制盆景的绝活，而洪岭四周林木丛生，气候温暖湿润，雨量充沛，为花木盆景的培育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从此家家户户以种植花木制作盆景为业，村名也逐步演变而成“卖花渔村”了。相传早先也确有以卖花为生的，后来制作技艺日渐成熟，尤以“罗汉松”等盆景著名，逐步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徽派盆景”。整个村犹如一座巨大的盆景园，虽交通闭塞但卖花渔村从此成为中国盆景流派之一——徽派盆景的发源地而闻名遐迩，特别是明清以来，以“游龙梅桩”为主的徽派盆景一直是皇家园林青睐的经典。改革开放以来，徽派盆景技艺又在不断创新中有较快发展。如今，全村有省、市级非遗文化传承人近10人，其中省级传承人洪光清正在申报国家级非遗文化传承人的认定之中。这让探寻盆景艺术的爱好者大为惊叹。
走在古朴幽静、青山环绕的村道上，各家各户错落有致的盆景小院，像一幅幅流动的立体画美不胜收，又如一首首无字的诗给人无限遐想……
不知不觉中，我们走进了省级非遗传承人洪光清家的盆景园，正忙于剪枝造型的主人停下手中的活，如数家珍般地介绍他的精美佳作，特别是一盆百年的梅桩盆景多次在省以上获大奖，那苍劲的桩底、古朴的梅枝仿佛在向我们叙述古村落的百年沧桑。老洪淡定的脸上不乏一种对盆景艺术的痴迷和自豪。村盆景协会洪会长告诉我们：自从2006年县里打通了卖花渔村通往外面的道路后，盆景产业发展很快，年收入比肩挑车卖的时代增长了十余倍，仅去年，村里盆景销售已接近两千万元，户均达到近十万元，最大的一户去年销售收入已达到四五十万之多。我问了村协会的情况，洪会长说：自盆景协会成立以来发展也很快，目前已有一百多名会员，协会每年在盆景制作、交流培训和技艺传承以及市场信息推介等方面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村民很支持协会的工作。
夜幕渐渐降临，洪支书热情地招待我们在家中晚餐，我们品尝着竹笋炖腊肉、炒山蕨等各色农家土菜，喝着自制的杨梅酒，那种舌尖享受可是平日里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无法感觉到的，人也仿佛融入了大自然，返朴归真够美好的。席间，洪支书介绍了村里今年工作和发展思路：现在村民开始用网络来经营盆景了，卖花渔村的名气越来越大，盆景协会还创办了卖花渔村网页，一些年轻后生去年还开办了网店，在县、乡支持下，村两委加大工作力度，力争三五年后卖花渔村的盆景收入再翻一番，让全村富起来，提前进入小康社会。
盆景艺术是一种创意文化，一千多年的技艺代代传承，让一个六百余人的古村落到处浸透着文化的气息。洪支书借着酒劲还把村里自编成书的《卖花渔村志》拿出来送给我们。他自豪地翻开在全国全省获奖的盆景插页，全村有几十位村民的盆景作品先后获得各类奖项。望着洪支书那黝黑透红写满质朴的脸，我心里油然对他、对卖花渔村产生了一种敬意，这就是我们最基层的村干部，也是一批最纯真的农民艺术家。翻阅村志我还得知，自高考恢复以来，村里已走出了近三十名大学生，其中还有博士生、硕士生。每当提及此事，每个村民脸上都流露着一种自豪感。
晚餐后，借着淡淡的月光，我们漫步在村中的石板小路，虽是春夜，抬头仍见满天繁星闪烁，十分明晰。对比省城，即便是盛夏也难见到满天星辰。卖花渔村的夜晚十分美妙。此刻，在宁静的夜幕中，仿佛一千多年来卖花渔村人栽培、做桩、造型、上盆……那匠心独运的徽派盆景制作技艺，就像一组蒙太奇在我眼前变幻着、跃动着……
夜深了，因第二天早晨要去山顶观景台看渔村全貌，于是我们到洪支书和村民洪建利家准备休息了。我和一枫住在洪建利家二楼一个宽敞的房间，他热情地为我们准备了热水洗漱，怕山村夜晚冷，还准备了两床被子。洗漱后，我们一时还无睡意，于是靠在床上继续聊着卖花渔村的所见所闻所感。一枫长期在省城工作，第一次到如此优美的徽州古村落探访，感受着乡村的幽静，体味着徽文化的厚重，亲历徽派盆景的高超技艺，用一枫的话说：这是一种自然的享受，一种文化的熏陶，更是一种古朴乡风民情的体验。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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