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升的诗:意外发现还原解读
□于志斌
我在品味有关松萝山及其茶叶的诗作时,被《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一诗纠缠了十多天。其因是我在程敏政纂修的《新安文献志》(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看到《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署名“余镛”。复见上传于互联网的明黄伯符刻板《朱枫林集》(下称“朱集明刻板”)卷之五收录了此诗,表明该诗是朱升所作。几天后在程敏政纂修的《休宁志》(弘治本)中,我再一次见到了此诗,署名“朱风林”。在此志卷八“人物”有“朱升,字允升……号风林”,朱风林即朱升。朱升在世时被儒林人士称作枫林先生。最后查阅老东家黄山书社一九九二年四月出版的《朱枫林集》(下称“朱集排印本”),也见此诗。
元末,朱升成功地说服了据守徽州的元势力投降,奉献的谋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为朱元璋采信,因而成为朱氏王朝的开国功臣之一。由弘治本《休宁志》所记的“‘梅花初月’楼,朱学士升建。朱升归老,太祖皇帝亲书此四字以赐”,可见朱升得到了最高当局的尊崇和优待。
余镛,字子韶,休宁人,洪武四年举明经,为开封荥泽县丞,摄郑州事,著有《尚友斋集》。朱升和余镛不仅是同时人,由朱升《题凤山余镛读书处》一诗还可证这两人有交情。当时还有知名诗人林鸿亦曾“访余镛水阳”(《别龙秀才》)。在弘治本《休宁志》中尚有一些关涉余镛的事迹,比如他的尚友斋被当作本地知名的“宫室”记录下来。吴斌《余县丞镛传》记述余镛“自幼力学”“事母以至孝”“为人养高自守,不为世屈,见富贵者则倔强愈奋,是以不能伸其志”“有政迹闻于京师,郡慕其清,民感其德”,云云。
在余镛的《尚友斋集》中会不会有《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一作?黄山书社出版的《明人别集丛刊》第一辑中没有《尚友斋集》,在未见此书任何版本的情况下,我只能把这一问放在一边。目前以朱集明刻板、朱集排印本、弘治本《休宁志》之收录,我以为已能说明《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为朱升所作。
我之沉迷于《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乃在于意外的收获令我收不了手。除了发现文渊阁本《新安文献志》将此诗作者著录为余镛,还发现弘治本《休宁志》卷三收录的《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与别本收录的不同,其诗如下:
一上松萝数千仞,学如九转鍊还丹。且将圆木警宵寐,莫厌断齑供昼餐。松叶乱云孤嶂暝,杏花疏雨小窗寒。乐羊莫起思乡念,应误佳人机杼难。
松萝山,休之佳境也。治生张公说慕古读书,岁修其中,以“古澹”名其轩,盖以有所得矣。因赋此。
在文渊阁本《新安文献志》、朱集明刻板、朱集排印本中,“圆木”和“小窗”作“员木”和“晚窗”,且都没有“松萝山……因赋此”一段文字。此外《朱枫林集》的“压”“幛”“瞑”,与上引诗中相应文字不同,究其字义,疑为错讹。
“松萝山……因赋此”这段文字很重要,对理解创作此诗很有帮助,由此可知诗题中的“方伯润”不是姓名,“方伯”是对“张公”的敬语,张公名“润”。张润喜爱和仰慕古人的读书风气,选择了像前辈那样隐居于松萝山中,以读书为乐。或许这一天张润与朱升闲话于山下,两人聊完,要分别了,朱升吟度此诗送别。诗中把读书与学习形容为炼九转丹,提醒在山中修学的张润既要吃得了苦,还须有断舍离般的心情。
此诗甚佳。诗中用典较多而允恰,如“断齑”“昼餐”“圆木”“乐羊”“机杼”等。
“断齑”,典出《五朝名臣言行录·参政范文正公》“公生二岁而孤”原注引宋魏泰《东轩笔录》:范仲淹“少与刘某上长白僧舍修学,惟煮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经宿遂凝,以刀画为四块,早晚取二块,断齑数十茎……入少盐,煖而啗之。如此者三年。”可见这是形容贫苦力学的词语。
“圆木”,典出范祖禹《司马温公布衾铭记》:“以圆木为警枕,小睡则枕转而觉,乃起读书。”亦知此词表示勤奋读书也。
“乐羊”和“机杼”,皆典出《后汉书·列女传》:羊子出外求学,一年后回,妻跪问其故,羊子曰:“久行怀思,无它异也。”妻乃引刀趋机而言曰:“此织生自蚕茧,成于机杼。一丝而累,以至于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匹。今若断斯织也,则捐失成功,稽废时日。夫子积学,当‘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乎?”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遂七年不返。由是可知,“乐羊”和“机杼”在诗中是喻指读书学习者须持不可半途而废的精神。
前人写述和礼赞松萝山为读书之地,不乏佳作,但是像这种把松萝山赞为“数千仞”的诗作恐怕再难寻出一首了。读书其中,犹如向高处攀登。登高可望远,而高处不胜寒,这令人肃然起敬。
在弘治本《休宁志》卷一中,“松萝山在县北十三里,高一百六十仞,周十五里,与天葆山联,实休宁巨镇。山半石壁百余仞,峰峦攒簇,松萝交映,有禅庵在焉。蜿蜒数里,如列屏障于县治之北。”程敏政笔下的“一百六十仞”与朱升诗中的“数千仞”,相差太大了。松萝山海拔八百八十一米多,一百六十仞之说是比较接近实际情况的。
不过朱升以“数千仞”之气势出句,不仅赞美了松萝山的高峻,也为传世佳句“松叶乱云孤嶂暝,杏花疏雨小窗寒”的出现做了铺垫。这首诗中的用典和景情之字水乳交融,表达了关爱,寄寓了深情。
文渊阁本《新安文献志》为何将《送方伯润松萝山读书》刋印为朱升的友人余镛的作品?是程敏政纂修时的误录?还是刻印过程中的错位?抑或是其他原因?把这些问号送予考据党,无论解得解不得,都是徽州人爱读书的史实,亦为休宁松萝山一桩趣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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