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和与黎阳医寓

黄山日报 2021-01-20 05:30 大字

□李平

在屯溪黎阳老街上,有三栋保存完好的徽派古宅院,李柳和医寓,也称李氏医寓,就是其中之一,它和石家大宅院和贾家大宅院共同成为这里的地标性建筑,也是这条徽文化特色街区的灵魂所在。

徽州历史上名医众多,据学者考证,有文献记载的就有数百人,而李柳和就是其中之一。据《黄山区志》记载:李柳和(1882-1977),耿城镇沟村人,定居屯溪黎阳。柳和继承父业行医,专攻儿科,为屯溪著名儿科医师。

黎阳老街与屯溪老街隔江相望,连接这两条街道的大桥就是始建于明嘉靖15年(1536)的镇海桥,也就是屯溪人俗称的老大桥。当年李柳和随父亲从黄山北麓的太平县(现黄山区)来到黎阳设医寓,应该就是看中此地的富庶和便利的交通。现在的黎阳虽然只是屯溪区的一个镇,但在以往的岁月中,黎阳古镇和屯溪老街的繁华程度同样是不分伯仲的。黎阳原名犁阳,东汉建安13年(公元208)设犁阳为县,至今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隋文帝开皇18年(公元598)设休宁县后,黎阳属休宁县的一个乡,而当时的屯溪是黎阳乡的一个都,称之为休宁县黎阳十六都。现在皖南还有这样的村名,比如本市太平湖镇的二都村,还有石台县的六都、七都等等。此外,这里地处横江、率水与新安江汇合处,同时也处于皖、浙、赣三省的接合部,有着“三江交汇,三省通衢”的美称,实在是经商行医的理想之地。

抗战时期,皖省政府、三战区前敌司令部都迁至屯溪,因而屯溪变得空前繁华,被称之为小上海,而镇海桥也因此留下了一段文学佳话。1934年5月,文化名人郁达夫、林语堂和潘光旦等人参观完徽杭公路通车仪式后,来屯溪游玩,晚上居然找不到住处,因为当时屯溪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客人。郁达夫在他的《屯溪夜泊记》中写道:“闯入了这小上海的屯溪市里……投各家旅馆,自然是都已经客满了……没有办法,就只好去投奔公安局……为我们租借一只大船来权当宿舍。”他们租的那条大船就停泊在老大桥下面,而郁达夫那首著名的七言绝句:“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就是他合着船篷上的雨韵,当晚在老大桥下所作。2020年7月毁于洪水的老大桥让多少徽州人痛心疾首,令人欣慰的是所有散落的石料构件都被打捞上来,桥体也开始重建。

《黄山区志》对李柳和的医学成就和医德还有这样的记载:柳和对儿童疾病颇有研究,尤擅长小儿疳积、急慢惊风、麻疹等疾。认为小儿脾胃娇嫩,其疾病多为食物或虫患。主张不守古训,对症下药。民国初,一对农村夫妇抱儿求医,柳和见小儿牙关紧闭,口鼻青紫,面呈灰色,全身厥冷,已无气息,唯胸尚温。立即用“通关散”喷鼻,片刻,小儿喷嚏数下,死而复苏,越数日而愈。民国32年(1943),一江姓男孩因“麻闭”而生命垂危,柳和投药1剂,至子夜,使麻疹通发,次日,转危为安。又连服数剂,数日,疹消病愈。柳和医德高尚,服务热情,随到随诊,门庭若市。晚年双目失明,求医者仍络绎不绝,柳和仍亲自切脉拟方,由妻代笔。济世救人,终身不懈。

李柳和是我外公的亲舅舅,也就是我的太舅公了。地方志中记载的那个民国32年的江姓男孩的病例,在李柳和漫长的从医生涯中肯定远远不止这一例,我就是另外的一个例证。我三岁那年,因积食腹胀发热住进徽州地区医院,病情数日没有好转,我外公外婆焦急万分,要求出院去看中医。医生说出院可以,但需要孩子的父母来办手续。因为我父亲一直在外地工作,我一出世就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直到高中毕业才离开屯溪。于是外公外婆只能把我抱出了医院。半个世纪前的屯溪,除了那条古老的街道,面貌与现在完全不同。一对心急如焚的夫妇,怀抱着他们年幼而危在旦夕的外孙,奋力地从医院里奔出,穿过老街那条斑驳的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石板路,匆匆从老大桥跨江而过,直到气喘吁吁把孩子交到了黎阳他们舅舅的手里。如同民国时期那个江姓的男孩,我一剂中药吃下去后,病情就有了好转,三剂中药后即痊愈。现在想想,当年我外公外婆这样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断,这其中不仅有隔代的亲情,还有他们受托付的责任。

应该说,我当年住在地区医院,病情也会好转痊愈的,但亲情、责任和对中医李柳和的信任,让我外公外婆舍近求远,义无反顾地把我抱到了黎阳。我外公外婆就住在栗里街,就是现在昱中花园这一带,对面就是地区医院(现在的市人民医院)。这段往事,在我懂事以后,就听我外婆多次提及,而我母亲到现在仍记忆犹新,那就是我太舅公一帖中药让我转危为安。

我外公与李柳和作为外甥与舅舅的关系还有一段文字记载,那就是我外公徐衡甫在1956年3月11日填写的一份职工履历表,当时我外公在屯溪市合作社工作,在重要社会关系一栏中有“舅父李柳和医生”的表述。这份记载着外公半辈子漂泊经历的履历表,我母亲一直完整地保存着,现在交给了我,我也会永远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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