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徽州一座桥
□潘诗颂
长长的桃花坝，高高的马头墙，甜甜的桃花雨，打湿了多少读书郎！外婆的歌谣多，外公的算盘长，春日桃花十里香，桃花源里是故乡，古桥之下曲水流觞……徽州大地，溪流纵横，古桥众多。这些桥当中，有拱桥、平桥、月桥、廊桥之分，横跨在岁月的河流上，俯听流水淙淙，仰看日月星宇，承载古往今来人们的脚步，迎来送往，抚慰岁月的苍凉。
位于休宁齐云山北麓的登封桥，始建于明万历十五年（1587年），有着400多年历史。它跨川如虹，卧波如龙，气势雄伟，为安徽古代桥梁中较为壮观的一座。桥体八墩九孔，桥墩船形，拱孔间距14米，桥长147米，宽8米，高9.5米，两端引桥各长16米，全以青石砌成。桥面平铺条石，两边立有0.9米高的石栏杆，拱圈为半圆形固端拱。登，有登峰造极之意；封，有封候拜相之寓。自然，这样的桥名由来是少不了故事的。兴建此桥的是当时的徽州知府古之贤。《登封桥碑记》记载：在桥建成典礼的那一天，当地百姓邀请知府来参加，正巧朝廷派使者送来了驿书，提他做按察司副史，故命“登封桥”。是时，府、县官员均前往奉迎、祝贺，成了徽州建桥史上一大盛举。
走在古老的廊桥上，和走在空无一人的古驿道上一样，被一种复杂的心绪所缠绕，深切地感受到徽州的古老、质朴与沧桑。旧时行旅艰难，陆路不便，重山阻断了徽州与外界的联系，而水路的兴盛，徽舟的承载，成就了历史上熠熠生辉的古桥。一江水，从古流到今，不曾停息。一扁舟，从古泛到今，不曾褪色。江南古桥，承接过先民的足履，凝结着民族的智慧，融实用性、观赏性、纪念性为一体，见证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并为现代桥梁建筑艺术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我着迷的是这船形的桥墩。皖南夏季风来临之时，大量降水，常会引发山洪，对古桥产生很大的危害。登封桥此前屡毁屡建，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洪水的侵袭而毁坏的。登封桥的设计建造则是泄洪分水的典范。每到夏季，随着降雨的增多，横江水暴涨，对桥墩产生很大的冲击，故桥面对着上游方向，做成了船形桥墩，起到了泄洪分水的作用。登封桥全由大小不同、凿迹光洁的青石砌成，在一个纯手工年代，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当是难以计数了。
水是眼波横，“桥”是眉峰聚。水代表着母亲，桥代表着父亲。小桥流水永远是徽州大地上最质朴最生动的图画。千百年来，古桥一直服务于徽州山区百姓的日常生活，因此它们所承载的历史与故事更是灿若繁星，深沉厚重。桥南端有二柱石牌坊，上书“登封桥”三个大字。桥北端竖有清代徽州府正堂“峻示”禁碑一块，全文为：“严禁推车晒打，毋许煨曝秽污，栏石不许磨刀，桥脚禁止戳鱼，倘敢故违有犯，定行拿究不饶。 ”
桥是凝固的艺术，水上的飞虹，历史的载体。虽经风雨沧桑，世事变迁，一些千百年古桥埋没在了历史长河中，但幸存下来的一些古桥，依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显示了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古代桥梁建造的辉煌成就。站在齐云山上眺望，一条碧绿的彩带，在金灿灿的油菜花中，在一幢幢的古民居中，穿登封桥而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太极图案。这样的审视，包括一座古桥的兴衰。在4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登封桥一直是众多香客、文人、墨客，进出四大道教名山之一齐云山的通道。那些光着膀子、喊叫号子“杭唷杭唷”的建造者身影，似真如幻般映入眼帘。大大小小的桥不仅是交通的枢纽，更是一种人文历史，在无声无息地传递着徽州的故事。
走过登封桥，发现这里超越了昔日的沧桑和古旧，在重生和崭新当中孕育着千百年的生命。古色古香的青石板街面、保存完好的古宅院、怀旧与时尚元素融合的休闲街区，历经千年沧桑的小镇悄然变身为经典和时尚，体现中西合璧、古今相融的特色。走一座桥仿佛走过一段人生，有起有伏，有始有终，正所谓：“舟驰人行通海宇，流清湍急映天然。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
有人说，古桥不同于其他艺术，一座桥就是一段历史。而那些历史正是在一个个乡村古桥上演绎。古桥代表的是一种生活状态，生活方式，一种对传统文化近乎固执的坚守，一种根植于人们心中的原始呼唤。在齐云山茶亭，我们见到了汪美红。这位齐云山上最后的挑夫，以一双柔弱肩膀为三个儿女撑起一个家的中国好人，业已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开起了茶馆。古老而简朴的院落里，火红的月季花、繁密的葡萄架作陪衬，一只趴在墙脚假寐的小狗作点缀。主人端坐凳子上，操持生计，调剂着农忙的空闲。画面温馨而亲切，令人感慨伤怀。
“新安江水碧幽幽，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 ”郁达夫笔下的那年那月，商船穿梭、桅帆林立、渔火点点的壮观景象随着这一江碧水流向了岁月深处。极目远眺，透着古韵的古桥静静地横卧在江水之上，把一部新版的徽文化长卷徐徐铺展开来。横江流水，登封青石幽幽，走一走，寻觅岁月的另一头，总会引发思古之幽情。
春日里，在邂逅一座400多岁的古桥后，我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总在祝福桥的来世、祝福桥的今生，更祝福世代居住桥畔的黎明苍生……正如登封桥上的题词：惠济邻封，以垂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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