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溪往事
王勉之
屯溪是我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我对她有深厚的怀旧情结,如今我已进入耄耋之年。旧时老街的印象逐渐清晰浮现在眼前。拥有回忆,人生才得以丰润,岁月才满溢诗情。
横街趣事
20世纪30年代,休宁县屯溪现为滨江西路最繁华地段。 1933年是劝业场中的 “大舞台”,1951年,在政府和工商界的资助下,在原址重建屯溪人民剧院。当时演出的除了传统剧目外,还有 《白毛女》、《九件衣》、《闯王进京》等。
路西的黄山旅馆和路东的六路饭店,是当时地标建筑,老板姚沛然(歙县人)是民族资本家,对家乡事业很热心,在鬲山办有花果园和养蜂场。
滨江西路旁设有说书场,艺人都是浙江来的,听客只收茶费二角钱,说的书目有“金台传”、“杨家将”等,听客大都是下江人。大戏院隔壁是魔术师张潮声开的西医诊所,夫妻搭档,经常在戏院里搞专场或配合其他剧团演出。还有一位武术高手王金贵,总在周围乡镇一边卖艺,一边卖狗皮膏药,专治跌打损伤,小有名气。那里还住着京剧老生唐月樵,开汽车运输行的杨老板,开汽油灯铺的章志云。后花园的花厅和西厢房里住的是京剧名角青衣陈秀茹。 1982年,横街的老屋拆迁,修筑现在的滨江大道。
水上码头与挑水工
老屯溪河街设有多处码头,有八家栈码头、阳湖渡口码头和长干塝、罗汉松水上码头等。码头的主要功能是提供坐渡船人来回方便、为装货船只提供装卸方位,同时也是广大妇女下河洗衣、被、锅、碗、米、菜之地。码头每日见证一批批工人上工、店员上班、学生上学……都要按时提前赶坐渡船摆渡来回。当时休宁地区的龙田、璜尖、白际、逐安县(现划归浙江淳安县)乡镇人员进城,上屯溪办公、办事,都要坐上渡船摆渡来回。
当时老街上百家千户达万人的饮水问题,全靠提取河中的清净水,有挑水工提水送上门户。每天早晨和午后河水是最清净的,也是挑水工最为忙碌的时刻,提水担水上门并以此为生养家糊口,他们大多是安庆人、池州青阳人和江北人。老街上的店铺、居民,为了保持清洁饮用河水,家家户户都备有大小不一的陶瓷水缸,蓄存饮用水,大缸可盛水五、六担水(约七百斤水),小缸也可盛二、三担水(约四百斤),多数店铺户上的庭院内,还备有地下水井,作为日常生活用水。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屯溪交通事业发达,昔日的码头与渡船,均由跨江桥替代。
中药店和中医师
20世纪40年代,老屯溪西医匮乏,而兴中医中药。上大桥头开设有石冀农国药铺,上街有寿康药店,中街有百年药老字号同德仁药店。寿康和同德仁药铺设有坐堂医师,边看病边开处方边抓药,生意兴隆。
著名中医师有黎阳的方咏涛,专看疑难杂症。屯溪还淳巷内程道南医师擅长内科杂症,业务面向休宁、歙县、祁门地区病号。临县休宁乡镇榆村的新安名医程六如医师和梅林江家妇科及洪敬候老医师,因为他们医德高尚,医技精益求精,故而名扬徽州。而西医只有西班牙籍的杜若华医师,在屯溪华山开设天主堂医院,对外门诊,适当收费。由于当时天主堂医院能够从国外进口青霉素药剂,治呼吸道等疾病疗效显著,反映极好。儿童用药,主要依靠以张悔民(安庆人)院长为首的屯溪慈善福利院,可少收费或免费供应。
建国以后,才正式设立屯溪市人民医院,原天主堂医院(诊所)改为屯溪市卫生防疫站。当时政府加快推进医务人员培养,解决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短缺问题。
美食小吃
“海阳楼”为屯溪最大的餐馆,位于人民公园旁,环境优美,内设有餐厅、包厢,是人们举办婚、寿诞席之场所,也是国民党高官、商家、乡贤和知名人士集会、餐饮活动的集散地。还有中街的“富春园”、河街的万得利,每日食客不断。各店的名点名吃有醉春园的虾仁面,富春园的炒猪肝、炒腰花、炒肉片,万得利的阳春面和青菜素面等。特别是“蟹壳黄烧饼”工艺十分考究,味道鲜美,畅销各地。
小吃还有屯溪的竹担馄饨,讲究色、香、味,加有五香粉、榨菜、油渣、香葱、味精,人称“饺师”。原老汽车站对面的鸡汤馄饨,碗碗放有鸡丝肉,吃客来自七乡四邻,供不应求。还有屯溪“老江粽子”,名声在外,专供应猪肉、豆沙和灰汁粽。中街路口浙江师傅的炉烤鲜肉、香葱烧饼,香飘老街。另有河街的油炸小青鱼,是下酒的一道好菜。还有休宁大阜的石鸡,岭南的糯米糍粑、流口的苞萝松、五城的五香豆腐干等当地土特产,颇受市民欢迎。老街上摆设的各式荤素卤菜摊,其色香味形俱全,也已进入百姓餐桌。
而徽菜影响最大的就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徽州臭鳜鱼、毛豆腐。相传两百多年前,古徽州交通不便,鲜鳜鱼要从池州翻越祁门赤岭运至屯溪,鱼贩子将鲜鳜鱼一层一层地放于木桶,按比例倒入配制的清盐水,将鱼浸没,上面压上一块石头,每日将桶里的水换一次,夏天泡五、六天即可,冬天需泡二十至三十天。今改良干腌制法,按标准作料加盐,真空包装,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吃到徽州臭鳜鱼了。
老街和镇海桥
明朝鼎盛年代,明.弘治《休宁县志》中就以“屯溪街”为名录。元末清初,徽商程维宗(休宁率口东人),一人在老街建造了4所47间店铺,以此来招商贾,囤货物。
老街建筑有沿街敞开式,也有内天井式,建筑结构两进两厢、三进三厢,注重进深,所谓“前面通街,后面通河”,往往是大店铺的格局。连续几进的房屋结构形成了老街前店后坊、前店后居或楼下店楼上居的经营、生活方式。老街古朴的徽派建筑艺术,优雅的文化氛围,浓郁的商业气息,使人感受到徽州文化的综合效应。特别是老街二侧店铺门楣上流光溢彩的金字招牌,和赫色石块铺成的街面清净如画,古色古香,耐人寻味,体现了徽商“儒商”的经营理念。
古桥为屯溪古石桥,名镇海桥,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上游率水与横江汇合穿越而过,日夜奔流新安江。
屯溪和平解放
1949年4月30日屯溪和平解放,马上就到了屯溪和平解放68周年纪念日。回首历史,岁月沧桑。屯溪解放前夕,国军刘汝明军队逃离皖南路过屯溪前往浙江方向。当时,屯溪街一片清静,鸦雀无声,商铺关门,居民闭户,只能是在家中门缝里看,并听到行军步伐的沙沙声和人体物件的撞击声。
大批刘汝明军队,身穿陈旧黄色军服,身背枪支弹药,肩扛两袋干粮,腰系两双鞋。队伍中间夹有几位军官太太,素装打扮,各都骑在黄牛背上行进,前后左右拥有士兵护着,从二马路渡船下到阳湖,直奔休宁临溪璜源越过马金嶺,逃往浙江开化方向。据史料记载,1949年春,国民政府刘汝明军队从长江防线溃败逃经屯溪,驻屯溪前将繁华的河街付之一炬,烧毁民房店铺306幢。
提到和平解放屯溪,得要感谢屯溪茶叶巨商孙友樵(江西婺源人)及金慰农(休宁欧山人)和歙县姚沛然等工商界名流,他们会同屯溪军界、警界和工商界代表,于解放前夕在黄山旅馆开了一次协商会,研究和平解放屯溪有关事宜,决定采取“不开一枪,不放一炮”地和平解放屯溪的决定,当时受到屯溪市民的热烈欢迎和拥护。
文约屯溪后
屯溪风景秀丽,远眺崇山峻岭,郁郁葱葱,近邻新安江水,秋水与天长一色。诗人、雅士写诗作文,远方游客流连忘返,现随笔摘几首文约屯溪后的诗句。
郁达夫《屯溪夜泊》诗一首: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
老舍《赞屯溪》诗一首:热爱江南鱼米乡,屯溪古镇更情长。小华山下桃花水,况有茶香与墨香。
曾在屯溪举办抗日宣传画展的叶浅于,45岁后仍不忘故地重游,吟诗一首:为慕屯溪一条街,朝发排岭绿波间。舟车行驶三百里,身临长街日已斜。街石尝印宋人脚,商肆犹存古梁槛。皖南留此好文物,好教古貌呈新颜。
早年为革命奔赴延安,四十年后返归故里的远方游子吴象(休宁商山人),写过一篇《忆屯溪》,现摘其中一段。“童年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跟着大人“下屯溪”、“最向往的还是屯溪,在我童稚的心中,世界上再没有比屯溪更好的地方了”。
如今屯溪这座山城更加美丽、更加富裕、更加文明。或许,老屯溪的魅力,就在于它从古老走到今天,又将今天变成了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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