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号济宁州,赛银窝,生意兴隆买卖多,“南门口枕着运粮河,交通方便行商多”。在运河两岸的商号中,有一家药店叫广育堂。如今,在经历沧海桑田的变迁后,作为济宁老字号
乾隆年间繁华的古济宁图
孙镜朗1953年在广育堂坐堂时的处方笺□本报记者卢昱姜国乐
“济宁州,太白楼,城里城外买卖稠。一天门,南门口,吃喝穿戴样样有。老运河,长又长,抓中药,广育堂；买竹器,竹竿巷；买酱菜,去玉堂……”一首数百年的民谣,在济宁人口口相传中焕发着历史的光泽。
当年凭借京杭大运河的优势,济宁州赛银窝,生意兴隆买卖多,“南门口枕着运粮河,交通方便行商多”。在运河两岸的商号中,有一家叫广育堂的药店。如今,在经历沧海桑田的变迁后,作为济宁老字号的“广育堂”依然大步向前,践行着“广济世、育众生”的祖训……
“凡有病者,投药即愈”
“广育堂是由御医徐春甫弟子李广育先生在明朝万历六年,也就是公元1578年,在济宁创建的。”山东广育堂国药有限公司总经理杜新磊介绍道。
“李广育祖籍山西,他的师承关系可以追溯到御医汪宦。”山东广育堂国药有限公司高级顾问张方鹏介绍道。
汪宦是安徽祁门人,他年幼时师从其兄长苦学儒家经典,因其资性颖敏而博学多才。后为济世救人,而弃儒习医,后以医术鸣世,著有《医学质疑》《统属诊治》《证治要略》《六气标本论》等书。
后来,祁门同乡徐春甫拜汪宦为师,学其医术,颇有长进,成为一代名医。徐春甫曾赞其师汪宦:“潜心《内》《素》,有神领心得之妙。证王士(伦)之谬注,如分鳞介于深泉静溁之中,诚有功于轩岐,启迪天下后世,医学如瞽复明……”
汪宦为人质朴、忠实,他精读儒学,在中医理论与临床实践中多有独到见解,并有多部中医理论专著问世。但他不以有学问而自矜,他温良淳厚,医德医风高尚,当时就有许多人拜他为师,学习医术。
明隆庆年间,汪宦正值年富力强,以行医而客居京都,后诏入太医院任吏目。隆庆二年,汪宦和他的学生徐春甫在京师组织成立了“一体堂宅仁医会”,这是我国医学史也是世界医学史上的第一个民间医学团体,依“取善辅仁、以仁为宅”之意而得名。
医会聚集了当时在京都的名医高手46人,汪宦是其中年长者,他全力辅佐徐春甫主办会刊,发展会员,秉承医会“穷研医籍、共磋医理、克己得仁、共勉互济”的宗旨,开我国中医中药科研之先河。
汪宦的《统属诊法》《证治要略》等医著仅见存目而未见刊印本传世,唯有《医学质疑》现有刊本行世。徐春甫《古今医统》的“内经脉候”等章节中,曾引用汪宦《医学质疑》中的中医理论观点及临床实践之经验,其中《医学质疑尺寸论》所论及之脉法最为著名。徐春甫有按语称:“今世言脉之三部则是,而其内外之候法,若非心谷汪先生《质疑》之著,其孰从而知之?”
“师出名门的李广育游学到济宁,因为他‘凡有病者,投药即愈’,在济宁名声大振,被当地百姓广为赞颂。李广育后在济宁开医馆,取名‘广育堂’。这也就是现在广育堂最初的由来。”杜新磊介绍道。
“医者,义也”
“广济世、育众生”是广育堂数百年的祖训。一百年前,广育堂就发出“以医救国,振兴中华”的号召,号召业界同仁与分号救助抗击入侵的受伤军民。
“广育堂一直恪守着一条经营原则:就是在每月的农历初二和十六,店内中药一律八折,满足更多普通百姓的生活用药需求。我们自打知道广育堂这一老药号经营原则开始,就在坚持这个经营原则,希望通过点点滴滴的努力真正融入儒学精神体系,让仁德品性给中国医药界刮一阵新风。”杜新磊说。
“光绪年间,广育堂在京城的分号以医治妇女幼儿为主；在治病救人的过程中,众多孤儿、遗腹子等婴幼儿无处安置,只能暂时为广育堂收养。截至光绪十九年五月,提督衙门顺天府尹发现广育堂这一民间药铺收留了过多的孩子,药铺经营备受牵制,便下发‘广育堂营业执照’,通过官府的力量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够被收养,找到更好的归宿。”张方鹏在广育堂国药博物馆里,指着一张当年的营业执照解释道。
广育堂在济宁众多药店中独树一帜,除了药品精良外,还离不开坐堂的名医。上世纪五十年代,济宁四大名医颛孙镜朗,又名孙镜朗,曾在广育堂坐堂。如今孙镜朗所开启的中医世家已传承四代。
坐堂医,通常是一间小小的诊室内,一张方桌,一个脉枕,一位老中医坐在药房内,即可为患者运用望、闻、问、切的手段来诊断疾病,开方抓药。这种“前厅看病,后堂抓药”的方式,沿袭了千年的中医传统看病模式,方便实惠。
“医者,义也!风光一世,不如急人所需于一时。”在孙兴记忆中,祖父孙镜朗在济宁创办“镜朗国药小室”,挽救无数人生命,当时享有很高的声望。近年来,孙兴一直在收藏、整理祖父的医案,力求将其医术、精髓呈现在世人面前。“这些方子能反映出祖父的学术思想、组方法度和用药特色,不仅在医学上有价值,其书法也有很高的成就。但遗憾的是,大量诊籍散失。”为了收集祖父医案,孙兴费了不少周转。
机缘巧合的是,孙兴的儿子孙相如在古玩市场的旧书摊位上,偶然发现了曾祖父的古方。这是一本名为“老中医处方”的书,翻开竟是1953年孙镜朗在广育堂药店坐堂时的方笺墨宝。这8张处方,有4张是广育堂药店专为孙镜朗印制,写着“广育堂药店中医孙镜朗处方”。翻阅处方,书法字迹洒脱,爱不释手的孙相如最终以每张100元的价格成交。
“这些都是曾祖日常门诊随意之作,书写苍劲自如,给人以美感。从医案的立意,用药的考究,以及书法的精到,足见曾祖文化学养之深和医学造诣之高。我反复展阅,愈觉珍爱。”孙相如说。
这几张处方,凝聚着孙镜朗的医学精神,对广育堂历史的传承也有启迪。在孙相如看来,这几张处方医案简要,概括性强。“医案是传统中医处方书写方式,它直接反映医家的文学素养和医学造诣。曾祖书写的医案简洁明了,概括性强,如姜德顺医案:‘肺受寒郁,失治节矣,先治咳。’简短十一个字,概括了病因、病机、治疗,直揭疾病的肯綮。不追求辞藻的华丽,又力避古人空洞浮泛的文风,而是以朴实的语言就症论病。”
“方小量轻,以寡胜强。”孙相如解释曾祖父用药的特点,“组方药味少,药用分量轻,是曾祖用药的一大特色。治病从不以药胜而邀功,亦不以量大而求速。方小量轻,中病辄止,这是曾祖遣方用药的一贯主张,体现了‘四两拨千斤’的用药特色。”
“镜心药遐,济世医囊里；朗风室迩,活人妙手间”是孙镜朗毕生的追求。他为患者考虑经济情况,视患者为亲人,这种思想也影响着广育堂的人文气息。“他重视炮制,善用药引。在药物应用方面,不仅有遵古传统之法,又有个人习用之法。”孙相如介绍道,如:调和营卫,用桂枝、炒杭芍,取桂枝汤之意；泻肝降逆,用吴茱萸、炒黄连,取左金丸之意。其他如:酒知母、醋柴胡、姜半夏、盐炒益智仁、米煨葛根等,随方可见。
在孙镜朗的每个方剂最后都附有药引,以为药之有引,如舟之有楫,引药归经,直达病所。诸如:降逆止呕用生姜,平肝泻热加荷梗,清心泻火用灯芯,调经理血加红糖,育阴除蒸用童便,清利下焦加黑豆等,种类繁多,各随所宜。
“用感情为病人服务”
1956年1月6日,《大众日报》在2版上刊载了一篇《积极酝酿公私合营》的新闻报道。文章写道:
济宁市私营商业职工,最近在市店员工会领导下学习了有关私营工商业改造的文件后,积极迎接公私合营。国药业广育堂九散店职工高步来说:“我学习了这些文件后,心里亮堂了,方向明确了。”正在准备公私合营的绸布业店员李秀山表示:“学好本领,提高技术,迎接公私合营的到来。”不少资本家经过学习,思想认识也有了提高。棉布业资本家经过学习,已提出申请全业合并,实行全行业公私合营。茶叶、百货等行业也要求公私合营。
到1959年,广育堂被划为国营企业,与济宁城内的多家药堂一起,更名为山东省济宁中药厂。
“虽然时代在变迁,但广育堂关键的制药技术及老药方还在发挥着能量,比如现在我们生产的含化上清片、二仙膏、小儿牛黄清心散、麻黄止咳丸等等,都是广育堂的老方子,一直在为老百姓的身体健康作着默默的贡献。”杜新磊说。
2002年7月,广育堂国药总经理杜新磊凭着对中医药的狂热,毅然辞掉政府部门的工作,接手了濒临倒闭的济宁中药厂。他凭着敢闯敢干、敢为人先的拼搏精神,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生产,带领企业改制为山东方健制药有限公司。
当所有人还在质疑这位新厂长的魄力时,杜新磊仅用几年时间就还清了4000多万的债务,并在2009年征地150多亩,在济宁高新区建设新工业园区,2014年正式运营,填补了济宁市中药支柱产业的空白。2018年,公司正式更名为山东广育堂国药有限公司。
为了保护好广育堂这个老字号,更好地传承老字号的工匠精神,杜新磊从2004年就开始申报“广育堂”商标,2010年被评为山东省著名商标,2011年被认定为山东老字号。2013年,杜新磊聘请国医大师张灿玾教授为广育堂高级顾问。2014年,为使古方典籍重新焕发生机,杜新磊成立了广育堂古方创新有限公司,对广育堂千余个古方重新研究开发。公司同时联合国内外知名院校和科研机构开展新产品、新技术的研发。省派济宁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服务队也积极为企业和院校牵线搭桥,精准对接,在产学研上开展深层次合作。
已故山东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首届“国医大师”张灿玾,生前有句口头禅——“大话说不得,牛皮吹不得,保证下不得”。张灿玾一直踏踏实实、规规矩矩地给人看病,把病人看成自己的亲人。张灿玾经常说:“医生必须有高尚的情操,做一个有良知的人,不能心里只装着钱。中医看病,不是单纯只讲究技术,是要用心用感情为病人服务的。”
国医大师的精神也在深深地影响着新一代广育堂传承人。“儒家讲究诚信、讲责任、讲务实、讲究积极入世。广育堂人要踏踏实实、诚诚恳恳、勤勤勉勉推动老字号继续发展,不辱没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好东西和好声望。”杜新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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