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人间秋色尽
早起,临窗而立,正前方那片刚刚收割的稻田,像退潮的海滩,空阔而又疏朗。太阳已爬上村前的山头,枕草而眠的晨霜像个贪睡的孩子,仍然酣睡不醒。
霜落人间,寒意渐紧,秋色将尽,大地删繁就简,满目恬静安然。
丘陵地区,坡上作地,冲下为田。顺冲而种的稻谷,被秋风一点一点涂沫成一片金黄后,收割的日子一天接一天靠近。当视野中不见了金黄的涟漪,丰满的田垌就只剩下一副单薄的骨架。树高招寒,秋意从眼皮底下带走了一田金黄,也会一片一片收走满树的绿 叶。槐树、椿树、桦树、栗树、泡桐树的叶子,朝黄暮谢,悄然而别;黄山栾、乌桕的树叶,不会这么潦草地离开,当一树的绿叶由深变浅,然后一夜之间华丽转身,原先的一袭青衣开始著黄描红,由浅入深,深成一树的金蝴蝶、红蝴蝶后,秋风搭台,一场热烈而又隆重的告别仪式就此开启。
毕竟草枯叶落,北雁南迁,秋水收紧了身子,清浅的身段,显得内敛而又沉稳,变得明净而又安然。如镜的水塘,如练的长河,阒寂无声,偶尔兴起的水葫芦踏水而飞,弄出的一尾水响瞬间寂灭无踪。秋深风紧,唯有一片碧水不动声色地记录着近岸忽明忽暗的风景。雪一般洁白的芦花,火一般燃烧的红蓼,天使般明艳的黄菊,倒映水中,相映成趣,物影两相和。
一夜霜飞,万物皆寒。尚未起土的山芋,翠绿的芋叶水煮般发黑、打卷、凋败。唇亡齿寒,没那丰厚的绿叶,根下成串的山芋,开始腐烂,村民起早摸晚抢收。霜冻后的棉花截然相反,叶子卷了、掉了,光照更充足,棉花欢天喜地,竞相开放,采花的女人前脚刚走,后面又悄悄地开成一片白。霜打白菜格外嫩,霜打萝卜分外甜,趁着大好天气,杀了白菜,拔了萝卜,腌制成风味独特的农家小菜。
小区里那片半亩大小的竹园,前不久还是成百上千的鸟儿,不经意间已是行迹稀少。曾经的朝起晚栖,数不清的鸟儿在竹园的上空一阵接一阵地腾空而起,然后围着竹园盘旋、欢叫和打闹,那声势浩荡的场面往往让人引颈注目。时下,鸟儿无几,叫声和寡。空阔的苍穹下,偶尔一声雁鸣,不用抬头,就知道一只或一队大雁正往南飞。
夜沉如水,浩月当空,一颗颗疏朗的星星,像天使明亮的眸子,深情地凝视着大地。不眠不休的纺织娘,就着如银的月华,轻轻地拨弄着琴弦,为“霜天似水清”的乡村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小夜曲,给朦胧的秋夜增添了别样的妩媚和诗意。
月白霜飞,万籁俱寂,大地一片温馨祥和。
鲍仕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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