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以特寒为佳
项丽敏
项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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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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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居黄山
用热水泡了脚，钻进被窝，还是觉得冷，不免在心里嘀咕起来：往年没这么冷的，今年是怎么回事？
一时睡不着，抓过《枕草子》，翻到158页，看到一行字：冬天，以特寒为佳。
《枕草子》算是我的枕边书，偶尔在睡前翻两页。《枕草子》里的文字悠闲，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还带点任性和撒娇，透着闺阁气。我并不喜欢闺阁气的文字，但我喜欢清少纳言笔触的轻淡，不把文章当文章写的自在随意，读她的文章就像在听她说话，说四季物候，说日常中细小而有意思的事，语气温和优雅，做她的听众和谈话对手是轻松的。清少纳言的文章篇幅不长，比如她写冬的文章，就这一行，七个字。奇妙的是，这七个字在读过之后，就迅速让我与冬夜的寒冷化敌为友了，心里有个声音应和着：可不是嘛，冬天就该是这样的，就该霜花挂窗，滴水成冰。
今年冬天的温度确实要比以往低。冷虽冷，空气却是特别的好——尤其是霜雪之日清晨的空气，最为清冽，凉冰冰地贴在眼皮和鼻尖上，说不出的舒服，深吸一口，脑瓜子里浑浊的东西一下就没了，清醒空灵，眼眶湿润着，简直能冒出清泉来。
温度到了零度以下，玻璃上就会结霜花。如果说雪是童话，那么霜花就是诗，有透明的触角，有花朵的形状，有细小又尖锐的芒。
温度再低个几度，雾凇就挂满山野了。不知道清少纳言有没有看过雾凇，应该看到过的吧：过于美丽的事物和过于痛楚的事物一样，教人失语——我是有过这样体会的，心里收藏着很多美的景致，是自然在毫不经意的时刻赐我一见的美，我只能在静穆中领受这些美，用精神收藏，无法用文字表现——在大美和大痛面前，文字是弱的。
皖南的温度最低也不会低于零下10度，和东北、新疆比起来，算不上什么。难以想象零下几十度的“特寒”是怎样的，那里的人又是如何过冬的，会不会像熊那样，裹着暖和的毛皮，在大雪覆盖得只剩下烟囱的屋子里，围着火炉，抱着杯子，不停地吃啊喝啊，喝醉了就在火炉前跳舞，跳累了就睡。长长的一觉睡醒之后，透过窗子再看外面，春天已驾着阳光的四轮马车，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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