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一棵树
[摘要]梁 高
城郊龙山脚下的一棵古树死了，死得有些令人痛惜。
三年前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们一帮文友随同王兄一起，慕名寻访那株古树，瞻仰，抚摸，拍照，感慨万千，有诗人诗兴大发，面对古树引吭高歌。至今，我的影集里还收藏着雄浑古朴的古树，配有王兄送我的一幅“资料”照片，上面记录着这样的文字：树龄：600余年，树高：8.9米，胸围：2.06米，冠幅：14×15米……
那是一株古松，一株时下难得一见的古松。
再次面对古松，枯萎焦黄已替代了往日的滋润浓绿，萎靡颓败已替代了往日的挺拔英姿。久久伫立在古松之下，我的眼眶不由得一阵酸涩。我期冀着它会从噩梦中醒来，期冀着它是突然的晕厥而不是一纸死亡通知，然而，那只是我思维远方的格林童话。因为，在这吹面不寒的春风里，垂柳已经爆出新芽，梅花早就张开笑脸。松，本就不畏严寒，傲霜斗雪，年复一年地在凛冽的风雪里绽放着自己生命的庄严，可是，它却在倏然间糊里糊涂地灯尽烟灭。想着往昔的每一个清晨，山村蒙着一层薄薄的雾岚，早起的农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牵着牛，扛着犁耙，沿着弯弯的青石板路，从古松下走过，消失在原野的尽头。如今，只能成为一幅记忆深处的画稿。
曾经，我为那株古松引以为豪。因为，山中藏有古树才能标志它的风水佳丽，城中藏有古树才能彰显它的文化底蕴。黄山，千峰万壑，百态千姿，移步换景，但令人震撼的还是那一株株扎根巉岩，破石而生，具有800多年历史的松树。古往今来，黄山奇松在给中外游客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时，也为骚人墨客留下千古绝唱。
虽然，此松远不如黄山松那般出名，也没有800余年的沧桑历史，但是，也不至于活得好好的就一命呜呼了吧？知情人说，树死于虫害。虫害？难道虫害也是“癌”？难道在虫害面前我们就束手无策？问及一位路人，他说：“一棵树，死就死了呗！”回答得似乎很轻松很不经意，仿佛那死去的不是一具鲜活的生命。他的话像一把尖厉的锥子，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想，假若真的有一天，在我们生存的土地上只剩下水泥树了，那是多么的可怕！
近些年，许多苍天大树告别了村庄，走向城里；告别了岁月，死了。绿树掩映的村庄渐渐成为历史。恰如这株600年的古松，即将成为冬天里的一把火。它，在我的心中本应以站立的方式生存，又怎能以火焰的形式存在呢？我环顾古松周围，咫尺之遥就是修葺一新的一座座坟冢，坚固的水泥足足覆盖到树根。树冠上，飘荡着一串串红绸，树干下，是徐徐缭绕的香火。就在不远处，汽车的喇叭和挖掘机的隆隆声不绝于耳……在如此喧闹如此愚昧的环境中，古松，怎能消受得了？我想它临终前一定流过泪，一定发出过呻吟和呐喊，甚至，有过短暂的挣扎，但是，没有人顾及，也不可能顾及。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谁还有心思去记挂一棵古树呢？
我不禁有些悲哀。悲哀之余，我不由自主地考问自己：这些年来，难道我们失去的，仅仅是一棵树吗？
别了，古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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