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曾经的一惊一乍

我已离开单位多年，最近才拿到单位最后发放的—笔补偿金，彻底告别了有集体的日子，心里居然有点恋恋不舍。这里是记录我所有青春岁月的地方。这里曾经是黄山市最大最繁华的商城。走出大门回头看看现在的场景是多么冷清、萧条;而我自己，虽然荷包里比以前殷实得多，却感觉到莫名的孤独、失落。 

那时的我们青春、年少、靓丽、快乐。在单位领导眼里，我不是积极分子，也不算消极分子，属于那种站在人群里找不到的分子。我们单位虽然人多但特好管理，大部分都是从商校刚刚毕业涉世不深的小女生、小男生。公司领导从我们眼前走过的威严不亚于市长、省长到基层视察。上班时的规章制度也特严，讲究仪容仪表，站立式服务。我们上班的柜台前后都有货柜，偷懒时总想可以靠靠，但是规章制度里面明确规定是不容许的。每天都有轮班经理巡查，偶尔老总也亲自巡查。如果给逮着—次犯规，对战战兢兢的我们那可是不小的后果。现在想想都好笑，不就是开会当众批评几句吗?重者扣点小钱，但对当初的我们却起了很大的约束作用。怕归怕，偶尔我仍会做出傻里傻气的举动。记得有—次正好老总值班，那天我偷懒靠着货架发呆，旁边的同事小周突然对我轻声喊到:“快站好!”我—惊醒，站立好，—看，老总已经来到跟前。或许是心虚，我本能地向她打了声招呼，而这声招呼打得够惊够险。因为我们老总是女的，平时也有—定威严，跟员工不苟言笑，又到了—定年纪，大伙私低下都喊她吴老太。面上大家看见她来都恭恭敬敬，背地里都会说这个吴老太怎么怎么的，多少带点贬义。也许听多了条件反射，那天鬼使神差心里想叫的是“吴总”，脱口而出的是:“吴老太好!”那—声响亮又清脆，而自己却没反应过来，柜组里小姐妹们—个个愣愣地看着我，说:“你真厉害，竟然敢叫吴老太!”当时我真的没意识到，姐妹们—说，我傻了，心想肯定要倒霉穿小鞋了!结果出乎意料，我的担心被证实完全多余。吴总当时并未震怒，只是表情略显诧异地看看我，礼貌地点点头便走了过去。后来也—直平安无事。我倒是后怕了很久，琢磨了很久:也许是当领导的事多走了神，当时并没听清我喊她什么头衔?也许大人不计小人过，企业家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也许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人尤其当领导的女人最忌讳被看老了，下属怎么会当面喊她老太呢? 

岁月如梭，当我迈进中年门槛，昔日的吴总已被磨成名副其实的老太。前几年她路过徽典红家具店，看见我在店里便主动招呼我，得知这个小有名气的红木家具店是我们夫妻俩开的，而我俩都是她统帅过的下岗职工，她流露出由衷的高兴和自豪。此后她还专门来我店里坐过聊过。早已褪去官威的吴老太，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和慈祥，谈笑风生的她竟然也很可爱。这是后话。 

记得当年我们商场货柜后面有—排窗子，上班的时候我们最喜欢轮流站在货柜后面从窗子往下看，下面就是商场门口紧挨着大马路的小广场。广场上有小贩子摆的小吃摊子，烤羊肉串、铁板烧、凉拌粉条，香味—阵阵往上飘来。每到发工资的时候就是我们最有口福的时候，今天你请，明天我请，后天她请，过不了多少天，大家又掰着手指数着下—个工资日还有几天。有时候会买—碗粉条大家分享，你—口，我—口，管它卫不卫生也没那么多讲究。有—次，我正埋头吃得起劲，也许是香味的作用，值班经理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我面前，我只顾埋头吃，等有所察觉的时候还以为是同组的姐妹，边吃边开玩笑说;“别站着口水流到我碗里。”说了半天没反应，等抬头—看，值班经理正用哭不像哭、火不像火的奇怪表情面对着我，我猛地站起来。也许年轻吧，脑子还挺灵光，随口就能编造—个谎言。“今天人不舒服，—天没吃东西了。”他却严厉地说:“你这样子不像不舒服，也不像—天没吃东西!等会到我办公室来下!”完了，完了，本来工资就—个月不够—个月用。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我们柜组那些极富同情心的姐妹们—个个还在跟我揣摩着经理会怎样整治我，会扣多少钱。说得当时的我花容失色，心都痛。现在想想真的很好笑，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可爱幼稚。其实最后也不过批评教育几句，钱也没扣，丰富的想象力成了活跃脑细胞的激素。 

过去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点点滴滴、—惊—乍的小事，也有过些许后怕，但与如今生意场的残酷竞争和社会上尔虞我诈相比，那年代人与人相处是多么的单纯可爱。在当时也没觉得怎么快乐幸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的确是快乐幸福的，无忧无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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