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 金茂举

母亲今年刚逾古稀，头发也白了许多，虽然瘦得让人心痛，但精神尚可，勤劳朴实地忙碌着，每次望着母亲的手，总会让我思绪万千。

每年夏天盘伏时，母亲总会从箱底拿出那双粉红色，缎子面料布底的绣花鞋，鞋面上的菊花边簇拥一朵盛开的玫瑰花，鞋面上的花是母亲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这双鞋是父母结婚时拜堂穿的，每年盘伏时，母亲总会拿出来，用手抚摸着，眼神里溢满了幸福。晒好了，又放回去，这一放竟然近五十年了，每年母亲都会骄傲地说，那是我自己做的鞋自己绣的花。

虽然我不知道少女时代的母亲是多么的美丽动人，我想，母亲那双手是灵巧的。母亲如天使，缓缓地从天而降，用纤纤玉指捏住一片花瓣，淡淡的清香蔓延开来，一双绣花鞋让母亲一生从此多了一份美好回忆。

有了我和弟弟、两个妹妹，母亲的手不再白皙嫩滑，不再是纤纤玉指。粗糙的皮肤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那年我读小学五年级，夏天麦黄了，门口杏儿熟了，母亲采摘了一篮子金灿灿的杏子蹲在学校门口卖，一分钱一个，我责怪她，责怪她丢了我和弟弟的脸，母亲沉默不语，后来长大了才慢慢知道，那一分一分攒起来的钱，都给我们读书用了。

那些年我们一家人穿的鞋几乎都是母亲白天裁料，晚上挑灯纳的千层底，春秋季的单鞋，冬天的三盖瓦棉鞋，无论我们怎么成长，母亲这双灵巧的手总是能跟上节奏。亲戚邻居们谁家添宝宝了，热心的母亲总会加班加时，除了随礼之外，母亲还会另外赠送一双绣了刺绣的鞋，男孩虎头鞋，女孩绣花鞋。

母亲不光手巧，更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和父亲无论是以前在农村住，还是如今在新城区住，母亲住在哪都一定会有一群老太太围着她。母亲幽默诙谐睿智，谈笑风生，胸怀宽广大度。在小区住底楼，围绕一张方桌边和几个老太太一起帮绣花厂绣花，边做边笑，开心无比。告诉我，一天能收入十五六块呢。母亲从小生长在沛河孟家湖边，主食面食，她做出来的烙饼堪称一绝！这不，几个老人家在门口说着笑着，母亲端出一大锅烙饼，我一闻飘出香味：娘，夹的是虾仁辣酱吧。旁人问我怎知道的？我吃了近五十年，永远是那么香。

上月休息回家，父亲一个人在家，母亲去寿西湖农场拣黄豆去了，中午我炒了两个菜，刚好我的一个忘年之交也在，到了吃饭时母亲依旧没回来，朋友说再等等，过了午时，母亲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背上背的是拣回来的黄豆，娘，你这是何苦呢。今年我和你爸在城里住，没种田，寿西湖豆子丰收，跑跑路，就当锻炼身体了。一上午拣有十几斤，你和你弟都喜欢吃酱豆。

望着母亲浮肿的脸和粗糙的手，我心如刀割。十几斤黄豆你弯了多少次腰，用手拣了多少回？

那双曾经绣花的手，采摘杏儿的手，做烙饼的手，拣黄豆伤痕累累的手，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

娘，我不喜欢吃酱豆了。说完，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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