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深处蛙声急

雨水节气前后，淮南这片大地上淅淅沥沥地痛下了几场透雨，浸润了大地，灌满了沟沟坎坎，我所居住的小区里的几个池塘、浅溪自然亦不例外，流水盈盈的样子颇让人喜欢。水泽的灵气萦绕相伴，葱郁的绿色养眼，啁啾的鸟鸣悦耳，还有静静的竹林映衬着，少不得就有了一种享天地之悠悠的惬意。

但是惊蛰后的某天，蛙声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小区庭院夜的宁静，小区之夜便更加热闹了许多。当初听到蛙声的那个晚上，着实一阵子惊奇。藏身于小池塘角落某处的那只蛙，仅是怯怯低低几声轻响，老半天才从池塘对岸的草藤下递过稀疏的几次应和，一声东、一声西的蛙鸣，就像渔歌互答式的某种默契，在弥漫了春意的夜色下，增添了池塘的静谧。倘若无有聊赖，耐下性子静听，倒也是种雅趣。之后几天，池塘便渐次热闹起来，彼处一声蛙叫，迅急就会接二连三地响应，直至串成一片的混响，宛如开启了音乐盛会，共同来演奏这场田原天籁交响曲，有时竟还会引得栖息于池边树上的鸟雀们，情不自禁地附上几声脆脆的啼叫。于是，不禁浮想联翩起宋代著名词人辛弃疾的那首《西江月·村居》“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句子来，但是又有些疑问闪过脑海，现在毕竟方是春意正浓时节，难道蛙们已有预感，提前传告今年丰收的喜讯么？

时下城镇化加速，原汁原味的旷野已难得一见，居住在喧嚣城市里的人们，有的兴许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种快乐的蛙声了。此起彼伏的蛙儿们的“大合唱”，似乎已经成了身处在嘈杂红尘中的市民的一种奢侈享受。于是，在这样的境地中，蛙儿们的快活弹唱声，不能不让人感到内心涌动的欢欣与喜悦。

裹在今晚的月光里，身心不自禁地有点儿放松，忽然又勾起很多的记忆。

小时候居住在城乡交错、犹如彩带穿明珠一般布局的小镇的老家。红墙黛瓦的屋旁有一条弯弯窄窄的小路，沿着路边是一脉终年流水涓涓的小溪，溪水延伸向前，蜿蜒流入淮河的途中伴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池塘。那些池塘有蓬蓬杂生的丛丛芦苇和草，塘里面有不少的荷莲，高高低低、挨挨挤挤、曲曲折折地长着荷叶。每到暑天，层层的叶子中间便会夹杂些儿粉色的、白色的荷花，那些花有的绽开着、有的含着苞，一阵微风拂过，便会从隐隐约约、袅袅氤氲地飘来的风中闻到一股股淡淡的荷花的清香。夏日中午太阳当头，就躲在屋里睡觉，顺便养足了精神，晚上好凑在大人身边，静听他们闲侃叙聊着“古今”，夜色已深了却也没有一点儿睡意，于是每天夜里都能聆听那阵阵的蛙鸣。

在一片梦幻般的蛙声里，夜显得那么热闹而又宁静。池塘里的蛙声是小镇深夜里最美的乐曲，无论在何处，只要有池塘，就有着不可遏制的蛙声。那些欢快的此起彼伏的声音，一声声地跳进内心深处，即便是让人行走在孤村野岭之中也不会感到害怕与孤寂。有那月夜的相伴，有那蛙声的欢快，染印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一处阴影，阴影上一对泛绿的眼珠在夜风的轻拂下圆鼓鼓地眨着，“嘭”地一声跳入了水草丛中，隐去了身影，而那鸣声更加高亢激昂，似有一种藐视、嘲弄的意味。有时，它在黑夜的草丛中鸣叫，人行走在田垄上，一步踏出去，它却早已远去，跳到了田里稻苗深处，而那不绝的“呱呱”之声，更似于在击鼓呐喊助威。

回忆那时的岁月，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碧绿的香椿、凝如脂雪的梨白、色彩绚烂的桃红、金光灿灿的菜花和秧田里随风摇曳的禾苗；似又看见了群峰翠叠、逶迤起伏的八公山峦；看到了东篱清丽婉约的菊花。这些情境，竟成了我童年里留存下来的最鲜活的记忆。如今，当我漫步在这座城市街区的星空下，怀念记忆中的那一片蛙声，多么希望再有那“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情境出现啊。

街区间快速耸立起的一幢幢高楼，不知道是忧还是喜，恍惚中，不禁多了一份担心，多了一份牵挂。

程

晋

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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