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鞋垫 肖建华
鞋垫是母亲生前亲手为我缝制的,上面绣着喜鹊登枝的精美图案。多年来,我常常把这双鞋垫从箱底拿出来,细细地看着,轻轻地抚摸,这鞋垫上有母亲的音容笑貌。
说到这双鞋垫,得从1977年说起。那年,国家恢复高考。当时的淮北乡下比较贫穷,已经高中毕业的我,一心想跳出农门,因此闭门在家,通宵达旦地复习着。
母亲看我这样刻苦,怕我熬坏了身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时物资匮乏,加之家境又十分贫困,母亲为了把饭菜弄得可口些,一日三餐地变着花样做,好给我增加营养。
那时,我们村还没有通电。长长的夜,我在煤油灯下复习迎考,母亲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鞋垫。鞋垫的布是母亲走了24里的土路,从集镇上买回来的纯棉的白布(老粗布)。这种老粗布又厚又硬,母亲为我做的每一只鞋垫竟用了九层布,每缝一针,她就用顶针用力顶过鞋垫,再用牙咬住针把针拉出来,因而每缝一针都很费劲。我看着母亲这般辛苦,几次劝她别干了,母亲不听,她总是笑着对我说:“闲着也是闲着,陪着我儿一点也不辛苦”。
缝制一双鞋垫要经过好几道工序。首先要把布洗一下,缩水,待晾干后再把布剪成略大于鞋垫的布片,然后用糨糊在布片上涂抹均匀,一片一片地粘起来,展平了晾干,再按照鞋的大小剪出鞋垫的形状……
离高考还有三天时,母亲终于把鞋垫赶制完成了。那天晚上,母亲把鞋垫递到我手里时,她没有说话,只是慈祥而期待地看着我。
这是怎样的一双鞋垫啊!白色的纯棉老粗布,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圈圈整齐均匀的线角,两只鞋垫对称工整地绣着喜鹊登枝图,褐色的树杆、碧绿的枝条、美丽的花喜鹊立在枝头上欢快地鸣叫……我知道母亲的心,她是希望我能顺利地考上大学。
我们村离县城有80多里的路程,去县城高考要先走12里的土路到集镇,然后再坐唯一的一辆早班大客车到县城,才能够赶上考试。那天我起得很早,比我起得更早的是母亲,她已经把饭做好了,还特意为我煮了两个鸡蛋。
匆匆地吃过早饭,我穿着平日里很少穿的唯一的一双旧球鞋,垫着母亲亲手缝的鞋垫上路了,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和亲切。
母亲执意要送我到村口,她说:“儿啊,家里穷,娘没能给你买一双新球鞋,只能给你缝了双鞋垫,让你垫着娘亲手做的鞋垫去参加考试,不管你考得好与坏,你都是娘的好孩子!”
是母亲的这双鞋垫陪我考上了大学。后来,我到青岛读书,再后来参加工作,娶妻生子……这双鞋垫,我一直没有再垫过。如今耳顺之年的我,已是两鬓白发,孙辈绕膝,一些往事都淡忘了,但母亲为我缝制鞋垫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清晰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我常常把这双鞋垫拿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因为,这鞋垫上有母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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