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土地 ◆张 枫

淮河晨刊 2018-02-28 12:04 大字

春天的土地到处都是惊喜,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春的消息。

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麦苗经过雪水的浸润,绿得油光发亮,春风拂过,它们欢快地摇动着曼妙的身姿,这样的季节,父亲总会带着我们姐弟几个走进田野里。

父亲是教师,但是乡村教师的时间有一半在讲台,更有一半在田地。父亲用他读书人的智慧把属于他的每一块土地,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土地适合种什么,什么季节应该种什么,他心里都清清楚楚,分配的妥妥帖帖。

父亲总是喜欢在他的小麦地旁边留下一小块空地:一部分栽种一些西瓜或甜瓜,一部分一定会种植几畦棉花或花生。这样收麦子的时候,早种的西瓜和甜瓜就差不多成熟了,五月的太阳炙烤大地时,无论是割麦子的大人,还是拣麦穗的孩子,口渴了,一伸手,就能掏到甘甜的瓜果吃。父亲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穷苦的日子,也总是被他过的充满欢喜。

棉花是奶奶一个冬天的活计:她会用树枝一样干瘦,树皮一样粗糙的手把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花,一针一线缝进棉布里,做成我们身上的棉裤棉袄棉鞋手套,奶奶说,她把太阳缝进棉花里,我们就不冷了。

父亲喜欢在棉花中间套种一些花生,一高一矮互不影响,而且更利于棉花的捉虫,打药,也更便于采摘。有时候,周末天气好,父亲就会带着我们一起去摘棉花。其实摘棉花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不用说雪白松软的棉花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也不用说秋风携着白云从头上掠过的那种高远,只要说无意间一低头,发现有香姑娘惊艳的身影的那种惊喜吧!金黄油亮,香气四溢滚圆瓷实的香姑娘,捧在手里,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放进嘴里,舍不得吃,吐出来,再放嘴里,反复几次,才舍得吃,这种事,农村的孩子,谁敢说没干过?

摘完棉花,父亲总会随手薅起几棵花生,新鲜饱满的花生剥开后露出嫩红色的花生仁,一口嚼下去,嘴边会溢出乳白色的奶浆,那种鲜香甘甜,带着泥土的芳香。还没完全长成的果实,我们叫它“白胖子”。“白胖子”虽然籽粒还没有长成,却有着一股特有的鲜甜,照样很受我们喜欢。就这样,回家的路上我们边走边吃着新鲜的花生,到家了,迫不及待的再揪上几颗放在母亲的烧饭的锅灶里,用土木灰烧着吃。烧花生也是一种不得不说的美味:馋嘴的我们不断用棍子翻动着草木灰中的花生,把很好的一膛灶火,翻腾得乌烟瘴气,甚至熄灭。母亲气得拿着烧火棍追赶我们。滚烫的花生仁在手心里烫得我们跳着脚吹着气,可是闻着那种温暖诱人的香气,什么痛都忘掉咯!

真正的美味还是要等到晚上,母亲会把花生洗干净加上花椒葱姜,做成香喷喷的水煮花生。一盘香气缠绕的花生,加上母亲随意炒制的两碟小菜,父亲的酒杯里散发着浓浓的酒香,这就是我记忆中最原始、最真实的家的味道,幸福的味道。

通常会在春天的某个温暖的上午,父亲像一个骄傲将军:铁锹是他的武器,我们和小黑狗是他的侍从,一伙人踩着浩荡的春风走进父亲的领地。休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丰腴的像个少妇,慵懒的散发着馨香,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酥软,父亲只须轻轻的用锹一翻,她就仰面朝天,敞开松软的身体。等父亲把各种植物的种子埋进她的身体。父亲先是把土地翻整一遍,然后整理成整齐的一畦一畦,整理好的菜畦,会根据父亲的计划,栽上或是西瓜或是棉花。

淮北大地上种植的是冬小麦,所以父亲留下的空地,一个冬天都是闲置的,棕黄色的土地裸露在空气里,有雨滋润有雪呵护,当然还会有风为她梳理身体。她舒坦的躺在那里,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蒲公英的种子静静散落,她默默地收起来,当春风再次吹起,就会有粉色的花儿绽放。

小鸟在她的身体上跳跃、嬉戏,她也不恼,任由它们撒欢。调皮的鸟儿有时候会衔来一颗或半颗果实,果肉啄完了,果核就落在泥土里,几场春雨过后,果核就会长或是桃树或是杏树、李树的小苗来,长出这些只属于孩子们的惊喜!

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春天的田野发现这些小苗会是那样的惊喜。那种惊喜让孩子的眼睛充满希望,充满了爱意。父亲翻地的时候,小黑狗和我们一起晒太阳或是奔跑嬉戏,尖叫声、欢笑声回荡在田野里。如果我们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安静下来,那多半是发现了小树苗,一棵幼小的树苗挺立在空旷的天地中,它根部微微裂开的坚硬果核,像盔甲一样护佑着弱小树苗。也许正是这种护佑,让我们幼小的心灵甚至有了某种神圣感。我周围所有的孩子包括我那敢活剥青蛙皮的弟弟,看到小树苗的时候,都会安静的半蹲下去,用一种膜拜的眼神看着树苗,然后半跪着用手指头或是别的工具,尽可能的把树苗周围的泥土全部挖起,因为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成活率。树苗挖起来之后,最好是用点水,把根部的泥土捏成球状的坨坨,这样可以保证小树苗稚嫩的根须不被破坏,更便于成活。

我们满怀虔诚满怀期许的把小树苗认真的带回家栽好,浇上水,怕小鸡小狗们不小心踩到它,还会细心的用一个破旧的脸盆圈圈给周围罩上。

事实上,这种小树苗,成活率非常低,即使侥幸成活,也基本上不会结果实,父亲讲那是原生树,没有经过改良嫁接,就算结果,也不会好吃。

可是,每个春天我们还是那么热衷的到田野里去寻找小树苗的身影,就算是看到邻家哥哥辛苦几年栽种的树苗也不曾结过果实,也从不灰心丧气。

其实父辈们明明知道这是劳而无功的事情,却也从不阻止我们。

后来,我常常会想,莫不是,小树苗在春风中的样子,就是年少的我们在父亲眼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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