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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爷是货郎

牡丹晚报 2017-06-23 16:48 大字
□刘厚勤(鄄城人)

我的姥爷是货郎,摇响拨浪鼓,足迹遍四方,曾推木轮车,支前为解放,左腿受过伤,弹片腿中藏,身残亦坚强,一生多沧桑……

岁月匆匆,日月如梭。一晃,姥爷过世三十多年了,我总念叨着姥爷的点滴爱、万般好。姥爷走后的一段日子,一听到拨浪鼓“咚噗隆咚”的声响,我便不再出门,只是躲在无人的角落以泪洗面。

家中仅有的一棵老榆树做成了木轮车

姥爷是一位货郎,为了养活母亲等兄妹四人,他常年推着木轮车走南闯北,常常露宿街头。

儿时,见到姥爷的木轮车,裂痕斑斑的木轮、木架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它历经岁月沧桑的不平凡经历。姥娘说,早年里,姥爷为了维持一家的生活,她劝阻不住,姥爷把院子里仅有的一棵能值点钱的老榆树连根刨起,喊来村里的木匠做了这辆木轮车,从此行走四方做货郎。

小时候,我常住在姥娘家,常听姥娘诉说姥爷卖货的故事。她说,姥爷曾经推着这辆独轮车走遍了山东、河南,还说要不是她死活不同意,当年姥爷还差点去闯关东。那时,日子难熬啊!一家大人小孩,个个没一件像样的衣服,家穷没办法,只好大改小,姐姐穿小了改做成妹妹的新衣服,哥哥穿小了改做成弟弟的新衣服。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日子,是一天天挨、一夜夜熬,饥寒交迫中度过一个个灾荒年月。

支前运粮,姥爷腿部被炸入了弹片

在解放战争时期,在姥娘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里,姥爷不顾个人安危,推着他宝贝似的木轮车为家乡的解放事业做了不少贡献。特别是,有一次姥爷支前运粮去前线,左腿不幸被流弹击中,因当时没有得以及时医治,没取出弹片,落下终生残疾。

姥娘说,姥爷耳聋的毛病也是那次支前时震聋的。我们和姥爷说话总是会大声,他才能有所反应。有时声音小了,姥爷回答出答非所问的话语来。这时,姥娘会笑笑说:“看您姥爷这‘聋三拐四\’的,不知闹了多少笑话啊!”

直到后来家庭条件好些时,父亲和舅舅才带姥爷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取出了弹片,但姥爷腿瘸和耳聋的毛病已无法医治好,一直伴随到他去世。

或许,是因为从记事起就听着姥爷的故事长大的缘故,每次去姥爷家,见到姥爷的独木轱轮的木轮车,我幼小的心灵里就会流露出对姥爷和他的木轮车仰慕之情。有时,我也常常会缠着姥爷,让他给我讲当年打仗支前的故事。姥爷总会随手塞给我一个大米团或几个冰糖块堵我的嘴。

姥爷用一分一毛积蓄供小舅读书

我小的时候,村里几乎天天有货郎来村里,走街串户的货郎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待见的人。

拨浪鼓“咚噗隆咚”,这鼓声一响就是召集令,几乎全村的小孩子喘着粗气聚拢过来。那时,兜里有一分钱,就可以买好几个“赤橙黄绿紫”五彩的糖豆解解馋,还有那些做梦都想吃的姜糖、梨糕、大米团、小米糕等稀罕物。就说糖豆吧!每每吃在嘴里,都是细细品,慢慢嚼,就算是已经吃进肚了里,还会不停伸出舌头一圈一圈来回舔着嘴巴,回味无穷,做梦都盼望着能一次吃个够。

姥爷一生最疼爱的是小舅,靠着一分一毛的卖货积蓄,硬是供小舅读完了高中,而我的母亲做为家里的大姐却永远失去了上学读书的机会,一天没有进过学校的门。可是有幸得以读书的小舅,最终还是让姥爷失望了。小舅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因为有文化,参了军,去了他梦寐以求的军营。至到现在,每每提及此事,舅舅说当兵参军是他这一辈子最引以为豪的资本。令我自豪的是,当兵的舅舅探家时,送我的一顶带有“红五角星”的军帽,有时戴着出去显摆一圈,不知让多少小伙伴嫉妒了一个童年时光。

看到木轮车,我又想起了姥爷

姥爷木轮车上一直备有一个暖水瓶、一个写着毛主席语录的用来喝水盛饭的搪瓷缸、一个歇脚的小马扎,还有姥娘给他准备的一天干粮。口干渴了、肚子饿了,春日里找一个阳光充足的暖和地;夏日里寻一处遮挡毒日头的大树荫凉地;秋日里找一处能遮阳避风的地方;冬日里找个阳光充沛、能挡风的地方坐下,一边歇息,一边喝水、吃干粮。刮风、雨雪天气里,姥爷虽然带着几块能遮风挡雨的塑料布,却常常是淋湿了衣身,保全的是木轮车上的货物。

姥爷是货郎,只去过我们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母亲特意杀了一只鸡,给姥爷做了一顿合口的饭菜。

那天,姥爷给了我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还给我几本小人书。我用姥爷给我的豆粒大小的火药星压到枪筒里,试我的洋火枪。一切准备就绪,扣动扳机,“啪”一声脆响,还冒出一股带有浓浓枪药味的烟气。“哈哈”试抢成功喽!

姥爷笑了,母亲也跟着笑。

那天,姥爷从我们村里走后,大约半年的光景就身患重病,不久离开了人世。

姥爷走了,带着无尽的不舍。后来,父母把姥娘接到我家赡养,住够了也会回到舅舅家住几天。一个雨雪交加的天气,勤劳善良、一生操劳的姥娘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说:“你姥娘是去天堂找你姥爷去了。”

昨天,在舅舅家又看到木轮车,姥爷手摇拨浪鼓走村串巷卖货的情景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推着木轮车的身影,虽是一拐一瘸,步子却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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