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黄丹丹

25年过去了。

25年前的9月9日晚，我走在合肥芜湖路上，透过梧桐树叶，瞥见了天上的月。那轮昏昏然的月，令人望之忧伤，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我独自走了很久，边走边落泪，没完没了没有缘由地哭啊哭。

那一年的年底，我偶然读到一本书。第一篇是《牛》，看得我激动不已。第二篇是《霸王别姬》，之后是《沉香屑》《心经》《阿小悲秋》《色·戒》《封锁》《年青的时候》《琉璃瓦》《相见欢》……一篇篇读下去，停不了又舍不得一口气读完，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太好看了，我读得简直要窒息……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本书的作者张爱玲，于1995年9月9日死于她独居的美国寓所里，被发现时她已去世多日。

今年，是张爱玲逝世25周年。我在今夜，翻着她的书，心潮澎湃。

她不需要人祭她，悼她，甚至记着她。活着时，她不爱见人，死亡后，她的性情也不会变。但我，还是念着她。念着她书写过的这些字，念着她创造出的世界和那世界里的人，每个人，都是我熟悉的，比我身边的人更令我感到亲切，因为，我不知在书里读了他们多少遍，他们的脾气，他们的好恶，我都了如指掌了的。这些并不那么可爱的人，活得这么久，可惜，给了他们生命的张爱玲，已离开25年了。

一个人的生死，浩荡又简约。她走了，留下了巨大的财富。带走的呢？我们不知道她带走了什么。她的思想，她的记忆，她的遗憾，她的痛苦。她痛苦吗？遗憾吗？她在临终前想说些什么吗？她有未了的心愿吗？

我曾阻止自己迷恋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她依然是我最爱的作家。她写的每一个字，我都喜欢。我听不得别人说她刻薄、冷漠。她是最真切地活过的生命，她有多刻薄就有多宽容，她有多冷漠就有多热忱。世间万物，哪一样不是具有两面性的呢？如果没有那么刻薄与冷漠，是因为你不曾深深地爱过期待过并被伤害过，且在受伤后还认真地察看伤口，并勇敢地刮骨疗伤。

25年，就这么过去了。我曾经无意读到的那本书，是安徽文艺出版社于1992年出版的《张爱玲全集》（第一卷）。很开心很荣幸。两年前的九月，我的散文集《应知不染心》也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我阻止不了自己对张爱玲的迷恋，所以，我一点点收集自己与她的牵连，即便这牵连很牵强，也令我欣慰。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这是她《金锁记》的结尾。我觉得，把“三十年”换成“二十五年”后，就是我的心境。故事没有完，完不了，被人念着，即便是人已逝去，故事也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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