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鸭舌帽的画家
□合肥张岩松
1979年,我在合肥工业大学读书时,学校巨大的苏式建筑主楼前,有两排报栏。
一天傍晚,我跟着匆忙的晚自习队伍路过,看见学校正在报栏上为黄永厚先生办小型画展。在其夸张的线条和墨块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画中人物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同学们都在议论,画的像一堆废石头。以我十八岁的美学见解,认为:画家是在撕裂着传统绘画的表现形式,争吵的人和一些“丑陋”的人,在美学世界里的捣乱,被先生以一种夸张的、浪漫的笔触,涂在了校园的橱窗上。
过了一天,报栏又贴出了一个公告,内容是黄永厚先生的美学讲座。我走进了他的课堂,这是我有生以来听的第一堂美学课。他在课堂上挂了一幅画,画的是一块破石头,他说这是一个老虎。先生讲课时,极其夸张,一会俯仰,一会峭立。感觉他头上戴的鸭舌帽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会飞走。我接连听了他三天的课,并未弄懂美学到底有什么内涵,只知道一堆烂石头就是一只老虎。阶梯教室里,他的笔在慢慢地挥洒,也拂过我们稚嫩的脸宠。
艺术家黄永厚,以后有很多活动,比如,他和儿子黄河合办了一个父子画展,这画展从合工大校园一直办到上海,刘海粟先生还为他们题了词。
先生的艺术,是继承南宋画家梁锴一派的,线条大刀阔斧,粗放而不乏细腻。画家在宣纸上宣言:东方艺术并不仅仅是小桥、流水、人家,还有放浪笔墨的恣意倾诉。这个传统一直被小资文人所不屑,但它也是中国艺术的源头之一。袁宏道在论述徐渭的绘画和书法时曾说过,青藤这种奔放的艺术,是“寡妇之夜哭”。作为高徒的黄先生,用笔极其大胆,他喜欢从前向后构图。比如,他画一匹马,近景是马的尾部,在远景处才能隐约地看到马的头颅……
我和先生的交往不多,倒是和他的儿子黄河是铁哥们。很难说先生是以绘画,还是以教学为主。我在毕业多年以后,有一天傍晚去拜望诗人梁小斌,看到小斌桌上有一个大信封,是黄先生给他寄来的绘画作品,让他卖掉,换吃饭的钱。小斌当时没工作,正在写感悟生活的随笔。先生寄来的画,大概有五六张,画幅不大,却张张精彩。画面上的人物潦潦草草,破破烂烂。比如一张画的是八公山正在烧豆腐的老头,我至今都记得,画面上的老头,手执破扇在煽炉子。
先生绘画的一个巨大特点是喜用漫长的题记,画面的空白处,几乎都被他用文字填满;文字是蒲松龄、吴敬梓、郑板桥等文人士大夫式的嘲讽和针砭的风格,给人一种哑然失笑的荒诞感。
我曾给先生写过一篇长文,这篇文章发表在2013年《安徽文学》上。前几年,我和书法家弘曲去先生北京的寓所拜访他,他说我写的文章把他搞得晃晃悠悠却没有栽倒,是好文!先生从他书房里拿出二万元,算是酬谢。我和弘曲都说不要。他说,“老家晚辈来人,我都是给他们路费的。我把你们看作自家的孩子,你们不拿,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当时先生已经八十多岁了,咳嗽得很厉害,他的模样就像风中飘落的一片枯叶。这是我最近几年仅有的两次和先生见面的场景之一。
那天,我们谈论一个艺术家的伟大时,先生的笔下正铺着画陶渊明诗意的《桃花源图》。如今,先生已乘桃花的渡船,驶向了彼岸——他的“桃花园”。但一个绘画英雄,留下一万多幅绘画作品在人间,我把他的远去,看成是一种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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