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天到两小时

安庆晚报 2018-08-09 09:47 大字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已是四十年的“老公路”了。要说公路的变化,当然我最有发言权。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刚念完初中,就被贫下中农推荐上了交通学校,从此一生与公路结缘。说实在话,那时我从未走出大山一步,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亲友中,只有姐夫去过一趟县城,上学时是姐夫送我去县城搭车的。

走的那天,村里人都在村口为我送行。出了村,小道如羊肠般曲折。不知翻了几座山,趟了几道河,累了,我们就找树荫处坐一会,饿了,就啃一点干粮。第一夜,我们是在安乐河边度过的。河滩靠近村庄,赶路人约定俗成,都在这儿过夜。我们就枕着行李,苍天作帐地作床,星星点灯泛荧光。因为第一次离家,我心里还掩饰不住激动,听着淙淙河水声,回望家的方向,天上还有几颗星星对我眨着眼。想着,数着,好久才进入梦乡。

知更鸟的叫声,唤醒了我,我们带露出发了。走了好一阵,太阳才起山。转过一个山嘴,才上了大路。第一次见到这么宽的路,我心里琢磨着,要是拿扁担丈量的话,恐怕五扁担都不止。挑柴的,推车的,徒步走的,各行其道。我们也跟着走,溅起的尘土飞起又落下,草叶上都蒙了一层灰。我边走边看,大路也同样弯弯扭扭,上上下下。一会儿翻上了山岭,上面是嶙峋峭壁,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还不时有落石滚下。

傍晚,我的脚底磨出了血泡,才赶到了査家湾,同样在河边歇了下来。也许白天太累了,我已没了昨夜的兴奋,倒下来就睡着了。

第三天,还是清早赶路。终于遇到一台拖拉机迎面开来,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发痛,喷出的黑烟伴着扬起的灰尘,让人无法睁眼。中午时分,我们翻越了河沙岭,终于可以看到大坝下面的县城了。我一下兴奋了起来,连日的疲劳一扫而去,主动挑起担子往前冲。可是望山跑死马,赶到县汽车站时,夜色已深,所有售票窗口都关了。我们只好在大厅角落里,靠着行李将就了一夜。

打扫卫生的把我闹醒,已是第四天。凭录取通知书,我顺利地买到了去合肥的车票。姐夫帮我把行李送到了车顶。车开动了,隔着玻璃看着姐夫,他挥了挥手。想到姐夫这要回去,还得走三天,我止不住泪流满面。

来到学校,在公路(2)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我完成了注册,变成了永远的公路人,心里的激动和自豪溢于言表。

毕业那年,适逢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神州大地吹起了改革开放之劲风,各行各业都迎来了春天,公路行业也不例外。我选择回到家乡,服务家乡的公路建设。

此后几十年,我参加过无数次公路大会战,修了无数的路,造了无数的桥。尤其是到我老家的那条山区主干道,经历过三次延伸,七次升级改造,每次我都冲锋在前,吃住在工地上,见证着公路一步一步向大山深处延伸,见证着世代居住在大山里的村民第一次听到汽笛声的喜悦。第七次升级改造时,我主动请缨,站好最后一班岗,见证这条路的凤凰涅槃。这次改造很彻底,大大缩短了里程,提高了公路等级,提升了设计行车速度,美化了路域环境,真正达到了畅洁美安舒的示范路标准,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得意的代表作。

项目完工,我高兴极了,特意叫儿子开车回了一趟老家。早上七点从县城出发,一路上车水马龙,宽阔平坦的水泥路面,连绵不绝的城垛式护栏,层次分明的沿路绿化,人在车中坐,车在画里行,一种公路人特有的成就感扑面而来。九点半还欠一点,就已到了老家,这里也是沧海桑田。日将西斜,我俩才打道回城。到家时太阳还高高挂在西天上。进了门,我发自内心的感概:那时出来,需要走整整四天,现在一天可以跑几个来回,改革开放四十年变化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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