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书信连着兄弟情

铜都晨刊 2017-06-03 03:00 大字

■李坤明

还在我们兄弟年幼的时候,一场疾病夺走了父亲年轻的生命,母亲带着我们蜗居在乡村几间破旧的老房子里。兄弟们每天朝夕相处,打打闹闹,除了在一口锅里掌勺,一个被窝里睡觉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真正感受到手足之情的弥足珍贵是从大弟上大学开始。

一九八六年,大弟被黑龙江齐齐哈尔市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考场后自己选择的一所远离家乡的大学。虽说那时我已在村小当民师,但对东北的情况还是知之甚少,从地图上看那是个靠近苏联的边城,离我们这里有五千多里,一年里有一半时间被冰雪覆盖。

上世纪八十年代,交通还是很落后的,从家里到齐齐哈尔要坐汽车、坐火车,中途还要转几次车。我把弟弟送到合肥,看着他跟着人流登上北去的火车,一颗心也随着火车的“哐嘡”声带到远方。我不知道车上有没有座位,他能不能经受住三天四夜的煎熬,行李钱物是否保管好了,从未出过门的他能不能顺利找到学校,还有,那个遥远的城市能否接纳来自南方农村的孩子……

回到家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弟弟的来信。等待的日子真难熬,每隔两天,邮递员就来一次学校,带来的有大摞的信件,就是没有弟弟的信,一次次希望变成一次次失望。在此期间,我听到一则新闻,说的是邻村的一个大学生,两年前考取的是弟弟同一所大学,因为吃不惯杂粮,加上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中途自动退学又羞于告诉家人,瞒着家人在合肥卖打火机,后来被一个亲戚看到并强行带回家。这个故事无疑更加重了我的思想负担,弟弟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挑战,我心里也没有底,有时候免不了胡猜乱想,而这样焦虑的心情又不能言明,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经历了二十多天的苦苦期盼,终于收到了大弟第一封来信,信是用印有学校名称的专用信封寄来的。我迫不及待地拆开封口,一口气读完了。弟弟从旅途到学校报到,到住宿生活等等,事无巨细,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张纸,从整体看喜悦多于忧愁。写信日期是九月五号,在路上旅行了半个多月,怪不得迟迟收不到信。

在回信中,我把听到的故事也说给他听,告诉他不要被目前的鲜花和掌声所陶醉,要有足够的信心面对未来的困难。弟弟来信时说,当初填报自愿时就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他会坚持下去的。

接下来弟弟的来信越发勤了,隔不了几天就有一封信。按照当时的邮件速度,一封信从齐市发出到我接收到,需要半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弟弟没有等到我的复信,第二封信又发出了,内容包罗万象,多为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例如,写于九月三十日深夜的一封信,信的开头就写道:“大哥:读罢来信我已泪流满面,激动和负疚之情无法形容,自我的信发出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数着日子盼望收到大哥的回信,这样免得哥哥和家人的担忧,我也高兴,在遥远的北方,远离亲人,不免寂寞和孤独,但是一收到大哥的来信,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信的末尾这样写道:“九月八日(农历)是我的生日,我自己到时候也许会忘记,若家里人记得,那天就让我在家里过个生日吧!最后请告诉弟弟一声,说我希望他比我更强!”那时小弟还在读初中。读着大弟的信,我也是泪流满面。

弟弟感到的“负疚”,在这里不得不赘述一下,那时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没有成家,前几年把家里四间摇摇欲坠的草房拆了,盖了六间瓦房,欠了不少债。我的民师工资每月只有二十四元,还不能按时兑现,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可卖,每年最大的一笔收入是年终能卖一头猪。这一年弟弟又赶上了大学取消助学金,改为奖学金制度。交完学校的费用,口袋里只剩下三十元,得知弟弟的窘境后,我在学校里预支了一百元寄给他。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之余就是读信写信,每天晚上忙完公务,就捧起弟弟的信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信笺……但在信中我依然含笑告诉他:“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类的话。大约经过两个多月的适应,弟弟渐渐地适应了新的生活。从来信中能感觉到弟弟开朗乐观了,成熟了,也坚强了。

八九年秋,我被选招进师范学习,次年小弟也考进蚌埠医学院,大弟又直读本校研究生,家里的经济陷入极为拮据的境地。有了大弟的成功经验,我们兄弟仨靠书信往来,相互鼓励,终于走出了人生的沼泽地。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期间我搬过几次家,但我们兄弟间往来的近百封书信一直完好地保留着,如今每一次打开,我都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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