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最宜在午后尤其是夏天梅雨季节一场骤雨初歇天空格
[摘要]许露
看云最宜在午后。
尤其是夏天，梅雨季节，一场骤雨初歇，天空格外明净高远。这时，躺在靠近阳台方向的藤椅上，看那飘在青空里的云。那些云好像吃草的羊，已经吃到了山顶上，体态丰硕，神情悠然。
夏季水丰，水气蒸腾，所以养出来的云总是蓬蓬的，润润的，轻轻的。我看着它们在天空里飘，飘来了一片，是孤帆，又飘走了。可是又有成群的云朵来了，好像梨花满山坡开放，春色盛大清美。
那些云，各有各的性情姿态。它们经过我的阳台边，之后消失，又经过别人家的阳台。像时间和生命。我拥有蓬勃的生命的时候，会有一些人已经衰老。我衰老走完人生的时候，会有新的婴儿在襁褓里哭泣。生命和时间，是我的，但并不总是我的。
那些云，都有前世的吧。前世，有的是黄河之水，有的是长江之水，有的是屋檐下的水洼里的水，有的是植物经脉里流淌的水，有的是欢喜者的泪水，有的是春晓花蕊里的露水……它们的前世，有的壮阔雄浑，有的渺小卑微。但是现在，它们都是天空里的云。一样的天空，一样的旅程，一样的命运，一样的使命———化成水，再回到大地，再次演绎纷繁的一生。
第一回坐飞机，是从合肥的老机场骆岗机场坐的。飞机升到空中，我终于好近好近地看到了那些白云。它们真白，真轻，萦绕窗外。飞机在云中，我在飞机里。我猜想，我乘坐的飞机穿过云层时，会不会把这些又白又嫩的云弄疼？我看见云在窗外翻涌着身子，好像即将临盆的孕妇：要生了！要生了！然后有一些云，变成水滴，提前回到大地江河。
看云的时候，我真想也变成这洁白轻盈的云朵。
但我知道永不可能。转世之后都不会。云能变成水，而我只能变成尘。好在，尘总是要被水洗的，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想起小时候，大晴天里，放学之后故意迟迟不回家，枕着书包躺在江堤上的秋草里，看暮云。一边听着草丛里虫子的叫声，马兰花在耳朵边摇曳，散发清幽香味。泥土里的湿气顺着杂草的茎叶，绵延到了我的衣服和后背。我恍然觉得云也是那样软而凉的。
云不仅悠然，也洒脱。它哪里都去，哪里都不停留。无数次，我坐船过江，水天茫茫之间，都会看见一些或聚或散的云朵。我们过江，云也过江。我在江边用手机拍，拍云朵，拍云朵之下的江水，拍两岸绵延的柳林。等我返程过江的时候，如果再拍，手机里的云朵已经不会是现在的这几朵。江水、云朵、渡船和我，机缘让我们此刻构成一个画面，停留在同一个时空里。但是，下一刻，春云渡江去，江水也片刻不停留。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伤怀的，尘世间的相遇，说到底都是一个偶然事件。因为偶然，所以转瞬，会消失，会变卦，会走样。
只有结伴，没有停留。只有暂时相遇，难有永远守侯。在松竹森森环绕的大山里，我看见过一池碧蓝碧蓝的水，蓝得像暴雨过后的天空，蓝得像月下美人的眼泪。蓝得我不敢走近水边，怕我的影子冒犯了它的纯粹。可是，我看见了水里的白云。这么美的水，这么美的白云倒影。倒影也在水里漂移，白云依旧要往远方去。
费翔唱《故乡的云》：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其实，白云没有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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