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师生冲突始末

江淮时报 2011-02-18 10:48 大字

□黄新德

“老师”是广义的,“师傅”是狭义的。

在戏曲界乃至许多行业,年龄大些,入行早些,资格老些,甚至不认识的,大多都被称为“老师”。在很大程度上,这只是个尊称而已,其实质意义并不大。

而“师傅”则很明确,工厂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在戏曲界是专指那种有着彼此契约、承担教与学的任务,同时负有名誉、责任、荣辱、传承,对社会和业内作出承诺并备受监督的特殊关系。老话常说“师徒如父子”,可见师徒关系之密切和微妙了。

拜师大多要举行仪式的,写下红帖为凭证,还要有他人在场作证,并且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磕头跪拜,确定关系后这才算数。当然,这一套是旧式规矩,现在完整保留照办的不太多了,但较为慎重这一点还是普遍的。

我与明海亮先生虽无契约,也未举行过任何仪式、办理过任何手续,但他在我心目中就是师傅,因为他在暮年只教了我一个人,而且是那样认真、那样毫无保留,我们彼此情感亲如父子。王少舫先生与我完全应该成为师徒关系的,但是没有,这主要是由于我的无知浅薄和盲目骄傲所致。

王老是厚道之人,从不会传播不实之词。而我听到的传闻却很多,大意是黄新德以为自己本事有多大呢,骄傲得不得了,连王少舫先生都不放在眼里!说我常常在公开场合呼吁大家要练功,要学习京剧的“讲究” ,而不是“将就”,不能成为草台班子等等。其实这一点,王少舫老师也是极其赞同的。可能是我平时话说得太冲、太直,让人接受不了,再加上又是刚从京剧团过来,于是便给人留下了看不起地方戏的印象。

现在看来,这也太小儿科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当面一说便万事大吉。可我那时年纪不算大,气倒很盛,尤其是不想再干下去了,所以不但不去化解矛盾,反倒憋着一肚子气,故意 “骄傲”起来。

我和王少舫先生终于发生了一场冲突!

那是在皖南小县宁国,晚上演出《女驸马》。最后一场冯素珍、公主与李兆庭、冯益民拜堂成亲大团圆时,台上手拿云帚高喊一拜天地、二拜圣君的大太监,居然留着浓黑的八字胡子在那里摇头晃脑。太监怎么会长胡子呢?当时大家集体笑场,难以控制。

在侧幕边等着谢幕的王少舫先生看在眼里,气上心头。散戏卸装时,王老在服装室批评留胡子和在台上笑场的演员们说:“笑,笑,老祖宗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哪里还像个省级剧团?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老脸呢! ”我从进团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他批评得很对,作为—个正规文艺团体竟然发生了这样重大事故,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室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大家都知道错了,应该挨骂,默默地脱着服装,没有人敢吱一声。不知怎么回事,我鬼使神差般开口说话了。我说:“王老,我可没笑啊! ”(其实当时我也被逗笑了,结婚拜堂应该有笑容,只是此笑非彼笑,舞台上也不能龇着牙花子傻笑啊)

可以说除了“文革”那个疯狂的年代,剧团里还没有一个人敢在大众场合与王少舫先生顶嘴。此言一出,全体惊呆,连王老都愣了几秒钟。

王老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人顶撞,他停顿了一下后说:“我,我怎么敢说你呢?你是什么人啊!”边上有人在拉我,劝我快快闭嘴。可我那一刻好像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似的,不仅不罢休,反而来了劲儿。我感觉话中有活,便问道:“您说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说我?”

在领导和众人的劝解下,争吵暂时告一段落,但是领导逼着我去向王老赔礼道歉。我咬定自己没有错,干吗要道歉?一直闹到夜里三点,我终于低下了并不高贵的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现在我勇敢地把这些写出来,完全是为了忏悔,是向王少舫先生的在天之灵赔罪,也是给年轻演员提一个醒。年轻人演了两出戏就容易骄傲,自以为了不得,常常对长辈缺少起码的尊敬,更谈不上学艺了。虽然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但宝贵的青春被耽误了,有些人和事一旦错过是无法弥补的,它会让你悔恨一辈子!千万别学我!

这次冲突后,我认真反思,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王老更是大人大量,没有把它当回事。渐渐地,我们反而开始走近了……

王老有个习惯,晚上演出后,会喝一点白酒解乏。在江苏演出后的一个晚上,我去王老那儿陪他喝了几杯。

几杯过后,王老说:“看来你也调不走了,还想拜师吗?”我说:“想啊,不过希望是正式正规地跪拜,不能随便! ”

王老很高兴,说回去就跟省委宣传部长说,请他主持拜师仪式。

又一晚,王老的情绪似乎不大好,连着喝了几小杯闷酒,我也不敢多问。他主动说了许多,他说人家都说他是“戏霸”,六十多岁了,还赖在台上不下来。他其实也很累,早就不想干了,可是不上台不行啊!他又斟上了一杯。

我说:“您太累了,也该休息休息,不过您不上台观众也不来看呀! ”

他深深叹了一口长气,声音有些战栗:“你知道吗?我收到过许多骂我的信,说我是杀害严凤英的凶手,怎么还不去死?有的说我被开除党籍坐牢了,还有的说我得了怪病不能动了,是报应!我一定要登台啊,我只想让观众知道,我没有被开除,没有去坐牢,也没有生病。只要在台上站一天,就能证明我没有犯错误,没有倒霉! ”他流下了眼泪。

我极为震撼。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不顾疲劳,不顾患病,在台上辛辛苦苦,挥洒汗水,只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向社会证明他是无辜的、清白的!我眼眶湿润,鼻子阵阵发酸。

我们回到合肥时正值盛夏。 7月18日下午,北师大的一批学生利用假期来我团考察黄梅戏的历史与现状。王少舫先生兴致勃勃地与他们进行了座谈,一直谈到六点多钟。就是这天晚上,悲剧发生了。半夜时分,先生被紧急送进了医院,终因胆囊穿孔抢救无效,于1986年7月19日凌晨,走完了他艰难而精彩的人生历程,终于六十七岁。

我和马兰临时承担起了守护灵堂和接待的任务。后来,我被叫到了内屋,只见屋内有王老的夫人雪寒梅女士、王晓拂(王少梅老师的爱人)、丁紫臣老师(黄梅宗师丁老六之子),还有王老的儿女和女婿。他们把房门关严,要跟我紧急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按照梨园规矩,此时应该由逝者的得意弟子出面张罗一切,这样做不仅是对逝者的尊重,同时也是对社会的一个回应。他们都希望我在这个特殊时刻,以徒弟的身份挑起这副重担。

我无比痛心,本来在江苏就说好的了,回来举行拜师仪式,还要请省委宣传部长来主持,谁料到灾难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无情!

我十分矛盾,向大家解释,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办丧事,但不能以徒弟身份,因为我没有正式磕头拜师,只能算是学生。如今老师刚刚去世,马上就以徒弟身份出现,这会让人说闲话的,误认为我在沽名钓誉。

丁紫臣老师说:“王老生前多次与我谈起你,他非常喜欢你,要收你做徒弟。我作证,你就是王老的徒弟! ”

我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理解我的尴尬和难处。王晓拂先生是电台的领导,他认为我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可以让我考虑考虑,不一定非要今天解决,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办好丧事。

这就是我最终没有成为王少舫先生徒弟的全部过程和原因。

七年的相处,使我对王少舫先生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我们虽然有过疏远,有过距离,有过误解甚至冲突,但是随着时光流逝、岁月冲刷,我对王先生的艺术成就和人品修养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和感触,越发感受到那种大家风范和传统美德。

注释①:作者在文革期间曾被调入省京剧团,从事京剧表演近十年,至1979年才被调至省黄梅戏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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