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在与不在的湖
[摘要]张 恒
大别山余脉向东延绵起伏，于皖中腹地凸起一座孤峰，唤作冶父山。据地方志记载：“山高千仞，可远眺江光，俯视沙湖、黄玻湖、后湖、白湖、排子湖及巢湖。”仲秋的一个晴日，我于东径攀扶而上，登高望远，欲体味文字所述意境的美妙。
向南，合铜路成射影几何延伸，渐浅的青颜绿色尽头，八百里皖江正由西向东蜿蜒。辨着半天彩霞，我似是看到了江水的反射，只是不晓得那是不是文字中所说的江光？不过，东北向的巢湖却是清晰可见，烟波浩渺遥如仙境。帆樯三两点，姥山若浮螺，隐隐有渔歌，情景之际让人想起“远疑天上来，还向天际没”，以及“借问邑人沉水事，已经秦汉几千年”的诗句。虽然看不见姥山上的文峰塔，胸中依旧一擎“中流天柱”。
在东南之间，黄陂湖若乡女村姑隐身在绿秀丛中。她没有巢湖那般大气和张扬，却多了一份纯朴和隽永。由于距离近些，满湖郁郁葱葱的芦苇滩，以及湖心航道中摇曳的白帆，似乎可望可及，别有一番情趣。
如此风水宝地当出贤士。《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记载：蓝采和，南唐进士，原名许坚，安徽庐江南乡黄陂湖人，取其民间歌谣蓝采和词牌为艺名。这个饮黄陂湖水，食黄陂夏莲的仙骨侠客曾于此踏歌：“踏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椿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白湖处于冶父山的正东向，极目远望，是一大片斑斑驳驳的白和层层叠叠的绿。我知道，那白的不是水，绿的不是波，是成千上万亩的良田和关押犯人的围墙和牢屋。上世纪五十年代，政府围湖造田，白湖被改造成东西两座大圩，面积一百六十多平方公里。清康熙《庐江县志》记载：“白湖，治东北三十里。其东有姥山入水中，周连百余里，一方巨浸也。水出史家口，西河，注于江。”当时，白湖南接黄陂湖与后湖，东北与排子湖相连，正北与巢湖隔陇相望。三国时期曹操曾在此开凿兆河，欲将巢湖与白湖连接而未果。斗转星移，一千七百年后那个激情似火的大建设运动，人定胜天，万顷波光便在数年间变成了万顷良田，一个流传甚广的烟波钓叟凿船自沉故事的白湖从此变成了全国特大型农场之一。这里生产的稻米不仅远销全国各地，同时，也把全国各地的刑犯羁押在这里。
关于昔日白湖是什么样子，今人多为不知，我不知道是否有专门的资料详细记载？不过，从其周边的杨塘湾、家咀、关河、泊山、顺港等许多带水的地名来看，当年的白湖也应该不比巢湖逊色多少，至少算得上生态良好的富硕水域，满足于一方百姓的生息繁衍。我曾看过北宋诗人王之道所著《相山集》，其中有许多诗词是写白湖的。比如，“西湖清丽春雨余，子今欲去其焉如。九华插天远在望，三月不见愁容舒。”这里的“西湖”便是指白湖，当年，王之道在白湖湖滨的相山隐居，而白湖就在相山的西面。王之道把白湖与“九华”并举，可见，白湖已久负盛名。又如《和刘春卿秋夜对月》中有句：“天宇澄清桂影秋，骚人乘兴欲登楼。楼前白水三千顷，滉滉银烂不收。”他常常感叹，信步不知行几远，百里湖山碧四围。
白湖不复存在，沙湖、后湖、排子湖更无踪影。若真如方志记载，后湖应在白湖之南，排子湖在白湖东北，遗憾的是我连它们的一丝轮廓都寻觅不到。庐城郊外不远处有一个沙湖村，这是不是当年沙湖的遗址？我不敢妄猜。
诗人宋琳评论《水经注》说，一部上下五千年的中国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水的历史。只是，历史留给后人有几多的遗憾。科学家说过，森林是地球之肺，湖泊是地球之肾。试想，没有了肾的躯体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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