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合肥的家

新安晚报 2018-11-01 10:55 大字

□合肥常河

我曾经说,一个人有两个家,一个是和自己血肉相连的故乡,父母在的地方,是家;另一个,是自己的栖身之处,时间长了,会慢慢浸染这座城市的气质,未必深入骨髓,一定息息相关,也是家。对于下一代来说,那就是他们的故乡。

故乡总是在游移,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故乡,却可以给子女赠送一个迥异的出生地。想想,这挺神奇。

我时常想起上世纪90年代初,那个夏天的午后。我拎着一只木头箱子和一床棉被,借助一张《合肥地图》的指引,出现在这座城市南郊一所中专学校的门口。那只箱子里盛着我全部的家当。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其实木箱子里装的是即将萌芽的种子,那些种子在后来的日子里顶着希望,挣扎着,倔强着,慢慢在这座城市扎下根去。

而在当时,我跨进了那个大门,却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该找谁报到,不知道该在哪里安放我的行李。我的匆忙和懵懂,让我忽略了那天是个周末,没有人上班。我像一只从稻田里误闯到马路上的鸭子,进退失据,委顿不堪。我甚至能感觉到所有窗户后面藏着的眼睛,那些眼睛在暗中打量着我,周边空空荡荡,一个青年无依无靠。

我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出门买菜的校办主任,在他的指点下,我在学校边上找到一个简陋的小旅馆住下。那夜,大雨如注,狂风摇窗,把投射到墙上的灯影撕扯得一片飘零。

我的合肥第一夜记忆犹新,那所宾馆,却早已在狂飙突进的城市建设中销声匿迹。

取而代之的,是我在合肥的一次次搬迁,每一次搬迁,都是对家的一次修正和丰满。年代如洪流,谁不被裹挟着迁徙?

在集体宿舍住了一年之后,学校分给我一套平房,是原来的军营,隔成了规整的两居室。最惬意的是门口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铺着红砖,红砖上长着一棵枝桠纷披的石榴树。每家用竹篱笆扎起一个院子,半人高,邻里相望,声息相闻。下课回家,拉开竹门,吱呀一声,人便轻松下来。

那所房子,曾让几乎所有来过的朋友艳羡不已。刚毕业不久,大学同窗余温尚存,凡来肥的好友,吆五喝六,就聚了起来。那时还没有手机,甚至BB机都很稀罕,家里想装一部电话要托关系,还得交3000元开户费。要知道,上世纪90年代初的工资还不到200元,3000元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得攒好几年呢。现在想来,我们在通信极不发达的情况下,竟然能够做到每次凡有同学来不漏掉一个人,真的有些奇妙。

同学好友相聚,都说在家吃饭热闹,其实是舍不得去饭店花冤枉钱。先到的,相约去菜市场买菜,颇有当年拎着水壶去图书馆看书的场景;后来的,帮着洗菜炒菜,一通热闹,满桌琳琅满目。

于是喝酒。几块钱一瓶的明光佳酿,很快见底;再开,再喝。佐餐的不是菜肴,是旧时光。从中午喝到日斜,有人不胜酒力,扶到床上睡下。话渐渐稀少,有人起身告辞,歪歪斜斜地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

杯盘不洗,人也不洗,大家胡乱睡去。第二天一早,已有人趁着黎明的熹微不辞而别,不知洗了没洗,也不管,遂做鸟兽散。那时的家,像极了大学时的宿舍。

细究起来,只能说,那时的合肥,真小。小到一个人站在郊区振臂一呼,满城的好友都能听见。

我曾经和同事骑着自行车,从合肥的最南边,一路飞驰到市中心的城隍庙。随便找个地方把车一锁,漫无边际地闲逛,从三孝口经过城隍庙到四牌楼再到九狮桥,走的是长江路南侧,一个店一个店地看;再从九狮桥,经四牌楼到城隍庙再到三孝口,走的是长江路北侧,一个店一个店地看。一路买几个鸭油烧饼,一碗赤豆糊,然后再骑车回家,就是为了省几块公交车钱。算下来,来回20多里路呢,从来没有感觉到累。

在平房住了4年,因为平房要拆,学校给我换了一套楼房。装修的时候,装修师傅看我要贴的瓷砖面积太小,不接活。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大片的地面和墙面都好办,照葫芦画瓢呗,贴得还算平实。但是,到了边角处,就为难了,借不到切割瓷砖的工具,就买来钢锯条,量好尺寸,用铅笔画好,用锯条一点点划拉。别说,笨人笨方法,活是糙了些,总算把厨房和卫生间的墙地弄好了。朋友来看,根本不敢相信是我自己贴的。

这个时候,大学同学各自成了家,都忙了起来。而合肥也越来越大,彼此的联系少了许多,只有外地同学来了,大家才能聚在一起,而且,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家吃饭,“麻烦得很”,一个电话,订个饭店,大家从四面八方向饭店聚拢。酒也照喝,掏心窝子的话也照说,只是大家步履匆匆,匆匆地来,匆匆地喝酒,再匆匆地散伙,全没有了当初的从容和闲适。只是从各自的谈话中,知道彼此所住的小区和所在城市的方位,串门的事,少得可怜。

后来,合肥像一个突然发育的小伙子,先是有了政务新区,再接着一路向南延展,在一片稻田里建设了滨湖新区,把巢湖变成了自己的内湖,这个城市,一下润朗了起来,到处充满着生气和活力。你无法想象,一座城市的嬗变竟然如此迅捷。那几年,合肥的年轮粗疏而清晰,让人猝不及防。

在滨湖,远离老城区的地方我有了更大的房子,出去吃饭成了最大的问题。每次聚会都是在老城区,饭罢,住得近的,带着微醺散步回家,美其名曰消食散酒,一副中年养生的姿态。天可怜见,我只好形单影只地打车,向着黑漆漆的合肥最南部一骑绝尘。

因为,那里有我远在合肥的家。我对自己说,合肥扩展到哪里,我就把家安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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