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姐姐，我想回家……
有一首歌，歌手我不记得，歌名也不知道，歌词同样记不全，只是那高潮的一句，让我永生难忘。这一句歌词是这样的：噢，姐姐，我想回家……
我这毛病由来已久，有很多歌，只会唱高潮那一两句，其他的都选择性遗忘了。年轻时还好，气血旺盛，憋一口气，把脸弄得红红的，脖子弄得粗粗的，身子往下一沉，高音说冲也就冲上去了，很HIGH的样子。现在不行了，气血衰微，高潮上不去，铺垫又不会，就只好如老人所说：珍爱生命，远离K厅了。不过，这一句我想回家，我却是时常想起的，有时低吟，有时浅唱，还有些时候是声嘶力竭的吼叫，多少年了，总归是不能忘怀。
这可能和我当年的经历有关。我是高中毕业后就去的广东，读书，工作，生活，到六年前回来时，期间经历了整整十九个年头，比革命前辈在敌营里面还多呆了一年（杨二注：参见《敌营十八年》）。这十九年间，如同其他在广东打工的农民兄弟一样，我也经历过十数次春节回家的艰难历程。记得有一次在火车硬座车厢的过道里，挤在一群满脸倦容的农民兄弟中时，一个眼镜被挤得老架不正鼻梁、看上去像个公司职员的哥们问我：你好歹一大学生，怎么挤这趟车呢？我反问他，说你像模像样的，怎么也来和我们挤？这哥们费力地从人群中抽出一只手往上推了推眼镜，说，我想回家。是啊，我有些吃力地撑住因为火车突然减速而倒在我身上的两位大叔，说我也是啊，我也想回家。
这样的场景，在我那些年的回家过程中，经常出现，一起挤车的人或有出入，但一路的艰辛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曾以《火车上的记忆碎片》为题，在南方的某都市报上开专栏专门讲述过这些经过，其中常被人质疑的是一个一泡尿被憋了七个小时的囧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件事确实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网上搜。当时我一共准备了二十五个记忆碎片，编辑只发了二十个，也许他也看出来了，我其实在广东一共只呆了十九年，春节返乡次数超不过这个数？
后来我倦鸟知返，回到了桂林，就再也没尝试过春节返乡的滋味。前段时间，我一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养尊处优，因而腐朽没落起来了：当从电视画面里一次次看到中国人春节返乡的艰辛时，我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春节期间外出的勇气。全不似当年，我们谁不拥有芙蓉和凤姐一样的气概呢？只要功夫深，芙蓉瘦成针；舍得一身剐，凤姐也能拿绿卡。
不过，几番思索后，我还是想明白了，我是养尊处优了，但有点腐朽尚未没落。不敢外出，不过是失去了外出的动力而已：现在我从单位走路回家，瘸着腿也只要一个半小时。家就在身边，不再山长水远。由此你可以知道，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回家是一种多么大的动力，有这动力在，再艰难，再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此，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个家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也因为此，我可以想象出一个想回家的中国人，为了保卫家园，敢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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