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巷里的老味道
张丽梅
酷夏已过,心上躁气渐渐退却,云淡气爽的清秋里,倍感自己心宽体胖了,细思量下,总结出体态发胖是和吃有密切关系的。
老北关的五仁青红丝月饼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月饼当是秋天的主角。我们家人不惦记吃鱼肉,唯独念想着能够吃上颍州独有老字号店铺里手工制作的月饼,于是,我就揽下这个拿号排队去购买老月饼的神圣使命。依往年的经验,能够吃上这样的老月饼至少要跑三趟路,好在我们家虽居住在城南,老月饼铺子在城北,穿城而过倒也不算远。中秋节前一个月某个落日熔金的黄昏,我与先生各自骑辆小绿自行车,穿过几个犄角旮旯窄巷子找到了老字号月饼铺子,走近细看,简陋的店铺外面早就停着很多辆车,原来都是来排队拿号购买中秋月饼的,老顾客们都知道,没有预订根本就拿不到月饼。然而真正能够拿到月饼至少还有两趟路要跑。半个月后的周六,我和先生几乎用了半天时间在完成这件事,方才拿到出炉的月饼。捧着用粗牛皮纸包好的热月饼,赶紧开车先送到爸妈家中,二老都喜欢吃老式的五仁大块月饼。爸妈说这月饼一斤一个,看着就觉得圆满而排场,与其说二老喜欢吃,莫如说是他们喜欢看,待子孙们来到他们身边时,就拿出来分享给大家吃,然后再解说道,这和多年前吃的五仁月饼老味道是一样好。我们驱车回到家中,拿出一个月饼,掰下咬上一口,满口溢出五种果仁的芳香,这个时候我才理解“大快朵颐”地享受美食的含义。
美味大家一起分享,中午时让弟弟到家里来拿。童年的记忆竟由味蕾给洞开。我们家那时还住在青云街的一个四合院里,每每中秋节的晚上,妈妈总会在院内摆上一个供桌,非常恭敬地在盘子里摆上几块五仁青红丝的大月饼,两边再配上水果和瓜子盘,摆放整齐之后,双手合十礼敬一番,妈妈解释说好吃的要先拜天敬月,以感恩天地恩赐我们这么好吃的食物。年幼的我们当时不解其意,但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一仪式之神圣。而今随着现在生活节奏的加快,我们能够慢下来啃一块五仁月饼的好时光渐成奢侈,我也在反思自己在心宽体胖之际,可曾想过富润屋,德润身之深意?
老字号店铺带给我们不光是文化情愫的怀旧,还承传着他们祖传不变的诚信和道义,他们不懂在媒体上如何策划大做广告,只知道老实做事,这才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俗语,在街坊邻里间口口相传,供不应求,中秋节前夕要排队去买月饼。排队,在当今可谓一大奇观了,大小商场里的食物琳琅满目丰富多彩,哪里还需要排队购买?五味杂陈的食物早已让我们的味蕾麻木。还是让我们逃离喧嚣的大街,穿过行色匆匆的行人,走进老街巷里,看一看那幢家庭作坊里,师傅们纯手工不急不缓地精心制作食物,日出而作,让其食物吸取太阳之光华;日落而息,让其食物收藏宇宙之潜能,一如古老农耕时代之农夫。
青云街头的地锅包子铺
一个偶尔机缘,在青云街头我们寻香而至,觅到一个烧地锅的包子铺。吃后顿感此美味不可多得,自此就成了包子铺常客。
这条历史悠久的颍州青云街,窖藏着我的童年时光,八岁之前我在这里生活过,百余年前我的祖辈居住在这里,老街的青石板、四合院、老房子、石刻的碑文书帖,还有建于明代的清真寺以及寺内那棵屹立五百年之久的老银杏树,凡此种种皆如流幕映过。如今的青云街,已被相关部门考据出是全国唯一的双孝子街。经年累月,这儿传扬着孝老敬亲感天动地孝子的故事。如今,青云街北头重建高大巍峨牌坊,一面上书“孝子街”,临街一面上书“纯孝格天”四字,是复原清同治八年(1869),颍州知县朱根仁奖掖李姓孝子“纯孝格天”四字匾额,精美的牌坊屹立出一道美好的风景,牌坊上的四个大字,无疑是向世人宣化着千百年来华夏文明“百善孝为先”之精髓。
现在青云街亦称孝子街。牌坊下的街头,有这样两位做小吃的年近六旬的夫妻,据说,他们守候着青云街头地锅素包铺子已经十几年了,他们的祖辈亦生活在这市井小巷里,这里长寿老人很多,铺主的老父亲今年已经九十五岁。曾经,也许我们比邻而居。现在,我偶尔来到老邻居的包子铺里,吃上几个热包子,找寻一下童年家里饭的味道,也算是把邻里的缘分又续上了。
青云街街头的地锅发面素包,是采用酵子和面发制成的,浓郁的麦香味充分地发酵出来,老式的木炭地锅把包子、锅巴贴在铁制的地锅上隔水蒸,蒸熟后揭开锅盖的一瞬间,酵子面的芳香顿时溢满整条街。起锅后的包子、锅巴金黄的焦,一面松软,一面焦香硬脆,吃起来非常香甜。路过的行人闻香止步,走近铺子买上几个包子带回家去。我觉得,还是坐下来吃得更香美,用发面素包或锅巴蘸铺主自制的辣椒炒西瓜酱豆,真是口口留香、余味无穷,喝上一碗咸麻糊更是赛过神仙。
敦厚朴实的青云街老街人,就是认定一个理:做人要实实在在,做食物更要真材实料才行,紧要的是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住这四邻八乡的邻里亲朋。
老胡同、老街巷里的老味道,就是阜阳人的邻里亲情,四合院里飘出的挥之不去的饭香里,有我们童年的酸甜苦辣和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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