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阳李亚坤
朋友向我讲述一起他的亲身经历。大意是，他逛夜市突遭降雨，由于未带雨具，加之临时有急事，便将半旧电瓶车放至一店铺外，自己打车匆忙离开了。——这是他讲述的前半段；不用猜了，后半段与那辆电瓶车的去向有关。个中细节毋庸赘述，隔了一宿的电瓶车最终失而复得。按照一般套路，这本是一桩凡人善举的温情故事。然而，朋友在庆幸之余，心里却落下了小芥蒂，久而不得释怀。
令朋友不得释怀的原因，乃是不期被“要”去了感谢。于朋友而言，自己主动表示感谢和被“要”的感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感受。而对方提及“意思一下”，理由似乎也无可厚非。于是问题就来了，这种变了味、打了折扣的善举，对于接受的一方，是否还能称之为善举？我相信，这恐怕也是朋友心怀芥蒂之系。
需要顺带补充的是，我的这位朋友一向是个古道心肠的人。凡人善举，善小而为，用在他身上可谓恰如其分。就在大约半年前，朋友在公交站台无意中捡到一个钱包，内有驾证、银联卡和百元现钞若干。朋友打电话让我开车陪他，根据驾证信息，按图索骥，几经辗转终于找到失主，原物无偿奉还。
或许恰恰正因为如此，朋友才会觉得有点失望吧。
让我们再回到上述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上来。抛开非黑即白的评判标准，我以为这是一个值得玩味的话题。百度上说，善举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表达方法，是一种本能。这一似是而非的解释似乎毫无立场，相对于善举就是行善事的主观认知，无疑更符合人性的客观规律。歌德借《少年维特之烦恼》感慨：“人心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东西！”其实，人心自来都具有其吊诡的一面，善与恶的界限有时即在转念之间。屈原也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可见修行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像朋友的电瓶车被附加了条件的奉还，应该归于有偿善举之列，犹如含有渣滓的玉石，虽然顿显黯然失色，但质地上终归还算得上是玉石一枚。
当然，有偿善举，套用一句俗话：可以理解，但绝对不值得提倡。不难设想，如果任由类似的有偿善举大行其道，这世上将无温情可言了。
曾从一本书里读到这样一段话，当时觉得很好，随手就摘抄了下来：还能装，还愿意装，装好人，装慈善家，装大家闺秀，装好邻居，装好同事，愿意服从或者部分服从世界的规则，就是有求于这个世界，有顾忌，有底线，那就是弗洛姆所说的有恋生取向的人，只是程度多少的问题。这种取向本就是好的。
还能装，还愿意装——你看，说得何其直白、爽快，以我的理解，不过就是有偿善举的另一种变异罢了！
还能装，还愿意装——至少表明还有一颗求好的心。
……
我不知这样的劝导是否令朋友满意，但我真心为他点赞，最后我对他说：“相形之下，你是一枚名副其实的美玉，是我的榜样。”朋友不好意思地笑了。
善举如玉。对我等升斗小民来说，虽不能白璧无瑕，但心向往之，拥有一枚玉石般温润的意愿，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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