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无法”不安全

安徽工人日报 2016-10-25 15:23 大字

小浩博的父母史先生和朱女士至今仍沉浸在悲痛中，在庭审结束后接受记者采访时数度哽咽母冰摄

5岁男孩史浩博在一起校车肇事案中死亡，11月1日，北京市门头沟区法院开庭审理浩博父母的索赔案。近来，学生因乘坐不规范校车引发的伤亡事故在各地屡有发生，校车运营车辆大多不是专用校车。究其原因，不外相关的法律法规缺失、对校车运营的监管不到位……

11月1日，北京市门头沟区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民事索赔案件。

案件的原告是一对悲伤的父母。他们5岁的儿子史浩博在一起校车肇事案中死亡。

事情发生在今年3月14日。一辆从北京市丰台区开往门头沟区的幼儿园校车上，司机尤毅在车辆超载32人的情况下，超速行驶，突然撞到路边的工地围挡，一根钢管穿透挡风玻璃，刺穿幼儿园园长刘某的身体，再穿过坐椅靠背，插进5岁的浩博下巴。

事故致刘某和浩博死亡，另有3名儿童受伤。

今年7月，司机尤毅被门头沟区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半。

此后，浩博的父母又将校车所属的北京牡丹航天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汽车租赁分公司和该车承包人王辉告上法院，索赔77万余元。

庭审当日，由于原告与汽车租赁公司同意调解，案件未当庭宣判。

黑幼儿园租用“黑校车”

史先生夫妇是外地来京人员，多年来靠经营麻辣烫生意养育孩子。在浩博该入托的时候，他们看中了在家附近的一所腾龙双语幼儿园。

今年年初的时候，腾龙幼儿园的园长刘某给史先生夫妇打来电话，称该幼儿园在地下室办学不符合相关规定，将搬迁到更好的地方。在新园装修期间，先暂借门头沟的一个地方办学，并安排校车每天在老园接送孩子。

朱女士在实地考察了门头沟的办学地点后，选择让浩博继续在该幼儿园就学。

其实，刘某当时没有对幼儿家长说实话。

据腾龙幼儿园实际出资人刘绍俊称，该幼儿园是他花36万元从别人手里买的，当时只有一张营业执照。今年1月，丰台区卢沟桥街道办联合消防、教委等部门通知他，腾龙幼儿园没有办学资质，必须取缔。想到投资尚未收回，他和刘某就联系了门头沟一家幼儿园“借读”。最初，刘某出面租赁了一辆大客车，但入园孩子越来越多，只好又租了一辆。每天把200多名孩子从丰台青塔到门头沟接送三趟。

惨剧发生后，刘绍俊因涉嫌非法经营罪被警方调查。

失去孩子大半年的史先生和朱女士至今仍沉浸在悲痛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数度哽咽。

夫妇俩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晚上还是经常睡不着。儿子出事后，他们的心情都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地吵架，有时吵得很凶。

“事发前每晚都是我搂着儿子睡的，现在夜里经常睡两三个小时就突然醒了，以为儿子还在我怀里。 ”史先生说，这起事故让他“家破人亡”。

在事故发生后，史先生夫妇感到后悔，甚至会反问自己，为什么那时要让儿子上那样一所幼儿园，甚至还同意孩子跟着幼儿园一起“搬迁”。

因为直到浩博死后，他们才从公安及检察机关的调查中得知，那所貌似正规的幼儿园原来是早已被教育部门取缔的“黑幼儿园”，而为幼儿园开校车的司机甚至是一位有着吸毒、贩毒经历，曾被多次处罚的人。

“一个黑幼儿园加一个有吸毒史的司机，事故发生绝非偶然。”史先生认为，校车所属的租车公司在管理上有严重失职之处。

校车谁都可以开谁都可以租

门头沟区检察院的调查显示，34岁的肇事司机尤毅有着10年的吸毒史。在庭审过程中，作为被告之一的租赁公司代理人也称“公司没有人事部门，管理很松散，不是十分专业。”

“尤毅肇事虽然仅是一个个案，但反映出来的问题却很大，类似事件应该不只这一起，只不过没有发生事故。”门头沟区法院法官孙振勇表示，尽管经检测表明，司机尤毅在驾车时并未处于吸毒状态，但事故暴露出校车监管上的诸多漏洞。“比如说，入职检查是缺位的。尤毅担任校车司机前，并未经过任何身体检查。另外，租车公司对运营过程中校车是否超速超载也监管不力。”

史先生夫妇的代理律师康凯原本把该案当成一个简单的交通事故，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越来越感觉到有些情况很可怕。”

康律师告诉记者，在起诉汽车公司后，他获得很多证据。从中发现汽车租赁公司存在不少问题。

“在本案中，车和司机其实是双重管理体制。一方面车是王辉买的，但同时车又挂靠并抵押给了汽车公司，由公司和王辉共同经营共同管理，但二者并没有明确的权责划分。在对司机的管理上，汽车公司对司机有调度管理权，但司机的工资又是由车主王辉发，且人也是王辉招聘的。”康凯说，按理说双重管理应该比单重管理好，但最终还是导致权责不明确。司机的聘用、日常管理都不完善。

康凯在调查中了解到，北京的不少租车公司都实行着同样的双重管理体制，很多被用作校车的客车都是表面上挂着某公司名称，实际上却是个体户的车。“这样对车辆管理、安全等都有很大的隐患。”

记者以应聘者的身份拨通了几家在网络上招聘校车司机公司的电话。除了绝大多数要求是男性、有A本以外，对应聘者没有硬性要求。

而通过对多家提供校车租赁业务公司的调查发现，谁都可以租车，“不用特别的手续”，司机既可以由用车方自己提供，也可以由租车公司提供。出租车公司最关心的问题只是“用车的时间和里程”。只要预交一部分定金，甚至上午约车，下午就能“到岗”。

是时候给校车立规矩了

小浩博的遭遇近来频频发生在别的孩子身上。校车事故已经成为学生意外伤亡的重要“杀手”。

来自全国中小学生交通安全办公室透露的数字显示，在我国，平均每41秒钟就会发生一起车祸，每天有近40名中小学生死于道路交通事故。学生因乘坐不规范的校车而引发的伤亡事故在全国各地屡有发生，严重威胁着广大中小学生的人身安全，也影响着社会的稳定。

长期以来，各地校车普遍存在着安全隐患。运营车辆不规范、资金短缺导致运营困难、缺乏统一的监管机制与监管部门等，这些都严重制约了校车的发展。由于校车运营绝大部分没有盈利，超载成为普遍现象，而一旦发生事故，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2010年年初，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中国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曾发布《专用小学生校车安全技术条件》，对诸如座椅、安全带、车内空间、驾驶员视线情况都进行了比较详细的规定。

但是，业内人士表示，这只是一个技术标准，并不能解决校车由谁购买、怎样使用、如何管理等一系列运营管理难题。目前，各地从事校车运营的车辆大多数都不是专用校车，有营运车、有改装车、有二手车、有农用车，还有一些三轮车，五花八门，真正符合条件的专用校车很少。

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周洪宇发出建议，政府应该成立专门协调机构负责“全国校车安全工程”，制定校车的各项技术标准和校车生产准入制度，挑选出合格的汽车厂商制造符合标准要求的校车，然后通过立法、完善制度，逐步在全国进行推广。

今年4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修正案（草案）》的过程中，列席会议的全国人大代表刘晓武曾建议在道路交通安全法第2章中增加一节关于校车的专门规定。他说，我国尚缺乏规定校车管理的系统性法律规范，责任主体不明确，管理不到位，学生乘坐黑校车发生安全事故的事例时有发生。去年，湖南省衡阳市衡南县黑校车翻车，造成14名花季少年死亡，教训十分惨痛。因此，刘晓武建议对校车的管理、驾驶员的资质、校车优先通行、法律责任等方面作出详细规定。

然而，与制定专门的法律相比，康凯律师认为管好提供车辆的租车公司更为要紧。

“尽管目前我国没有对校车出台专门的法律，校车适用的也是普通机动车的规定。但校车出事不在于是否有个特别的法律规定，而是对汽车出租公司的管理出问题了。”康凯说：“学校租不来合格的校车，问题是出在汽车公司。”他建议，有关部门尽快针对校车制定一个严格的安全标准，不管是汽车租赁公司的车还是学校自己的车，只要做校车，就必须达到一定条件；同时也要严格监管租赁公司，不让不合格的校车流向社会。

业内人士认为，中国的校车文化建设与发达国家相比仍然存在差距，虽然中国市场上并不缺少符合标准的校车产品，但要在全国推广专用校车，并推进校车管理体制的规范化，形成一个有序的校车运营链并不容易，这需要政府、行业管理部门、学校的密切配合，而其中政府的严格监管和大力支持尤为重要。

■案件链接

此前，事故中的另一名死者，幼儿园园长刘某的家人起诉肇事车辆的车主王辉和车辆的挂靠单位牡丹航天租赁分公司，索赔经济和精神损失100余万元。今年10月，门头沟区法院一审判决校车的车主王辉赔偿刘某家人经济损失64万余元，车辆的挂靠单位北京牡丹航天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汽车租赁分公司承担连带赔偿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