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晦时代的一缕荧光 天长籍著名美学家吕荧逝世五十周年祭
□路云飞
一
月色清冷,院子里几朵瘦瘦的小白花,让我想起了吕荧——瘦瘦的、带一幅黑框眼镜的文弱书生。
1955年5月25日,全国文联主席和作协主席召开联席扩大会议,决定开除胡风中国作协会籍,撤销其职务。会场上众人噤声,只有吕荧站到台前,指出“思想意识领域的问题不应该等同于政治问题”……
这本来不过是以应有的良心陈述事实,却惊吓了在场的700名“文人”!在那个唯“领袖”是从的年代、那个知识分子不是被打断双腿瘫倒在地便是软了双膝跪倒在地的时代,吕荧保全了“五十年代知识分子的荣誉”(骆宾基语);但是,他没得到伯乐的青眼却遭到粗暴的凌虐,他书生的天真招来了灭顶之灾。
1955年6月19日,他被隔离审查;1956年6月25日隔离审查解除;1957年12月3日的《人民日报》上发表他的美学论述《美是什么》,毛泽东亲自审阅了编者按语。但是,这并没能改变他的命运。1966年6月,浩劫骤起,风波激荡——他被戴上“影响社会治安”的“胡风分子”帽子,遣送到北京“268”集中营强制劳动;1967年他又被送到北京清河农场强制劳改,以瘦弱的身躯,承受毒打批斗,饱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1969年3月5日,他在饥饿与寒冷中惨死于狱中。
二
吕荧,安徽省天长仁和集新何庄人,原名何佶,“美在主观”流派的主要代表人物。
岁月纷飞,山河未老;斯人长眠他乡,已半个世纪。
也许是巧合,他那年死,我那年生;或许是缘分,我现在生活在生养他的天长。
秋收时节的仁和镇,田畴空旷,秋风中有扑面而来的新稻飘香。我们循着些微的线索,找到新何庄。何家单门独院,环庄一水壕沟,一架吊桥是进入庄子的唯一通道,在当地甚是闻名;主人何锡麟是安徽自治报社总编,家中叠书满架。1915年11月25日,何锡麟的二公子何佶出生了。
七岁起,何佶便在家中接受私垫教育。他在故乡十三年,度过有着良好教育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此后,他到南京求学,进北大读书,先后在云南、山东、台湾任教,在重庆幽居写诗译著,在北京工作,一路风雨颠簸。
从天长新何庄到北京清河农场,他走完55年生命历程。
因为战乱、土改、分田到户,当年的何家宅院早已不在,只一湾濠沟还隐约可辨。站在鱼米之乡这一片平旷的沃土上,在丰收的秋风中回望前人,我总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
三
百度上篇幅不长的文字浓缩了他荒芜而短暂的一生;捧读完薄薄的《美学家吕荧》《美的殉道者》,总觉得意犹未尽。
为了追寻他的迹痕,我借阅了他翻译的《欧根·奥涅金》,感受满卷流溢的俄罗斯旷远的风情和浓烈而浪漫的普希金的诗意气息;我细细翻看有关他的作品、回忆录,了解他五十多年薄薄生命厚重的遗存,感喟他的丰富、多舛和凋零。
从他的诗歌与论著中,从写他的书卷中,从他人的口中,我渐渐了解他——一位倔强的诗人,一位勤恳的翻译家,一位身体羸弱却铁骨金声的教授,一位敏锐的思考者,一位世人眼里的疯子,一位脊梁挺直的勇士,一位在时代浪潮冲卷之下饱受磨难的美学家。
他有着宁可拂袖而去也不改本色、拒绝苟从世俗、迎合流俗的硬气。
他敢于逆着时代潮流、提出“美是主观”的大胆认知。
他衣衫褴褛,拄着拐杖,在关押他的监狱河边,面对着洁白的茨菇花,一遍一遍喃喃“真美呀真美”——他至死都没有停止对美的追寻,却死在肮脏与饥寒交迫中,没有尊严。
新何庄已老,清河农场不清。
四
我想起屈原披发行吟泽畔时,与渔夫的对话——
渔夫问:“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啜其糟而哺其醨?”
屈子答:“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
是啊!大凡皭然自洁者,一定难以忍受身沾污滓。吕荧的老友骆宾基先生回忆说,吕荧是个爱思考、喜酝酿的人,也是“很自尊而持重的”人。他以一身耿介的书生气,与沉重的世俗较真,与冰冷的晦暗较量:说真话,行真事,做真人——黑白之间,他没想过去取中间的灰;美丑之际,他毫无犹豫地为美执言——他真是蚍蜉撼树,是疯子吧。
但,又有哪个疯子能在疯癫中仍思索着“美”与“好”的论题?——他是浊流滔滔中的一缕清流,虽细,却始终不竭;他是幽暗昏惑里的一缕荧光,虽弱,但一直都在闪亮!
清冷的月光照着小白花,我想到那把早已不知湮埋何处荒草中的枯骸。五十年了,愿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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