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鼓点 琅琊的春天 ——庙会·1982王文忠
[摘要] 欢乐的鼓点 琅琊的春天 庙会·1982王文忠
琅琊庙会，是皖东数百里，规模最大，影响最为广泛的庙会，是滁州人民展示民俗文化的最佳场所。
据说，琅琊庙会，历史悠久，但滁州旧志不载此事，琅琊诗文也不曾记述，它在民间故事、野老传说中延续，在乡野古刹间自发进行。我1954年来滁州上学，1959年寓居滁州，改革开放之前，未听人提过它。那时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民俗活动和封建迷信划不清界限，谁敢牵头兴办此事阿!即使有少数香客，也多避讳“庙会”二字，称自己为游山观景而至，致使庙会虽断续有之，也影响极小。十年动乱，古刹佛像被毁，僧侣扫地出门，琅琊庙会彻底绝迹了。
真正要办庙会，是在滁县地区率真先改革，实施“大包干”数年以后，农民们囤子里有余粮，口袋里有余钱，温饱后而思乐，办庙会的要求，日益强烈。准备一份文化大餐，缓解农民精神饥渴，展示他们改革中的风貌，滁县地区行署拿了办庙会的大主意。第一次规模盛大的庙会1982年举办，它是改革开放的硕果之一，众人闻之皆欢呼喝彩。
这一年，春节之前，滁县地区宣布，正月初九举办传统的庙会。那个时日，对滁县地区来说，在琅琊山兴办此事，“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有，四面八方，翘首以待。上海铁路分局首先响应，在津浦铁路沿途各站张贴告示：“开设蚌埠—浦口对行专列，为庙会提供方便。”滁县地区各县及合肥、扬州、蚌埠等周边地区汽车站，闻风而动，纷纷预告，为庙会加开专车。滁县地区和滁县组织了联合指挥部。三天年一过，滁城各行各业，纷纷涌往琅琊山，安营扎寨，垒锅支灶，搭蓬开店。会期未到，琅琊山就披上了节日的盛装。
大概是人们被压抑太久的缘故，胸中的烈火要燃烧，热情要喷发。那年，正月初九的天气，虽然像改革伊始的政治气候，时阴时晴，但赶庙会人的心地特别明亮，精神尤为振奋。山野曙光刚刚升起，幽暗的琅琊古道便被欢歌笑语塞得满满荡荡的了。空旷的山路，不堪重负，显得异常狭窄，被压得弯弯扭扭。姑娘们耀眼的头巾，嫂子们艳丽的服装，顽童们彤红的笑脸，将古道汇成了一条五光十色的河流，波翻浪涌，直扑山巅。古道上容纳不下的人群，分成数支，在山野里流动。绿树丛中，也涌出一条条欢乐的小溪，飞溅起轻松愉悦的浪花。醉翁亭内外，琅琊寺周围，南天门上，瞬间铺展开一片春光烂漫的海洋。来自滁州城乡及上海、南京、苏州、蚌埠、巢湖等地，8万余赶会者，用南腔北调，在琅琊圣境，豪爽痛快地抒发着春天的畅想。
也许是生活长期过于单调枯燥的关系，人们迫切呼唤日月的丰富多彩，精神的愉悦轻松。太阳刚刚出山，长江岸边的花船，踏波踩浪荡来了；淮河之滨的花鼓灯，呼唤跳跃赶来了；凤阳山上的“小毛驴”，翻山越岭跑来了；老嘉山里的独轮车，吱吱呀呀地推来了；出人头地的高翘队，趾高气昂地走来了；古老风趣的独杆轿，一幽一默地抬来了。醒园门前，峰回路转，深秀湖畔，直至高耸的南天门，凡能容纳人群的地方，都有灯队在演出。全程27班灯，一个魔术队，一个说书组，数十簇鲜艳的山花，绽放在山坞里，把整个山野搅得春光四溢。滁县城郊的龙灯，腾云驾雾，尤为精彩，谁也没有想到那喜执龙首者，竟是鹤发童颜的七十五岁老农；独一无二的魔术表演，出其不意，变化莫测，谁也未料到那表演者，竟是一家三代农民。观众不住的叫好，他们异口同声回答：“托三中全会的福呵!托改革开放的福呵!”历史曾在这片山野留下丰厚的“阳春白雪”，夹杂在人流中的文人学子，很想在这里流连忘返，吟哦一番。但这天“下泥巴人”的魅力太强了，容不得他们放慢脚步，和韦应物、欧阳修、辛弃疾等先辈晤面，情怀一叙，便被人潮锣鼓席卷而去。他们也只得入山随俗，在“下泥巴人”的乡土气息中，一番又一番的陶醉。此时，山显得太矮，石显得太瘦，树显得太小。巨石大树上，人站人，人挤人，到处都挤着欢笑，挤着承载不了的欢乐。
从“左”的桎梏下挣脱出来的皖东儿女，要借庙会放飞活跃的思想。庙会之乐，突出的是万民同乐。以王郁昭为代表的滁县地区及滁县的负责人，和丰收的农民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分享改革的欢乐。显眼的是僧侣之乐，69岁的住持僧超然大和尚，虽然身患重病，但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披着袈裟，拄着拐杖，嬉笑在人群之中。深居古寺40年，他头回在琅琊遇此盛事，直呼要立垂暮之功，以报国恩。过去的庙会，烧香拜佛者，一个个都愁眉苦脸。面对菩萨，好像有诉不尽的冤屈和苦愁。那天的庙会，磕头烧香虽还是活动内容之一，但人们似乎已经意识到真正的神仙就是自己，“大包干”的魔力，胜过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投身改革的弄潮儿们，要凭庙会释放积蓄的能量。他们数万之众，踏春寻乐，乐而不乱，乐而有序。指挥部认真服务，众民警热心维护，饮食摊点，临时商店，医护人员，等等，为此辛勤忙碌。在忙碌的人群中，新闻采访，尤为辛苦。上海电影厂、上海电视台、江苏电视台、安徽电视台的摄制人员，更是忙的风尘仆仆。安徽电视台因为仓促，只来了摄像和导演，而无搞文字的记者编辑。导演胡莲翠，临时抓我当差，交给我一支采访的笔。我随着他们山上山下，挤来挤去，看场景，抢镜头，忙得不亦乐乎。当晚我心潮澎湃了一夜，日出时分，方写下了最后一笔。
我参与拍摄的专题片《琅琊庙会》很快制作完成，随即在安徽电视台、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播映，观众反映热烈。“此刻，大自然的春光，尚未消融冰雪，尚未吹红花苞，但市场经济的甘露已经湿润了山寺，润醒了古道，润红了人们心里的花朵。此刻，琅琊山上的绿树尚未吐芽，但弘扬民族文化，振奋民族精神的春雨，已在精神的旷野润绿了连天的碧枝芳草。”我在解说词里，对庙会热情礼赞。“说呀笑呀，人们在这里尽情的欢乐；唱呵跳呵，人们在这里尽兴的开心，国泰民安的庙会，浓酒般的醉人呵，在庙里笑了一千多年的弥勒佛，唯今天才跟丰乐的人民无忧无虑地笑在一起。山水同乐，人神同乐，官民同乐，普天同乐，是当年‘醉能同其乐\’的欧阳修恐也料想不到的。”我在解说词里，泼墨描绘庙会的欢乐与赶庙会人的激动，“醉翁亭今天真正陶醉了，陶醉的不是醉翁，而是皖东父老。琅琊仙境盛况空前，集会的不是仙女，而是辛劳朴实的滁州人民。越过无边的风雪，琅琊的春天到了，在欢乐的鼓点里，在婀娜的舞姿里，在妩媚的笑容里。琅琊庙会引我们走向一个绿柳如烟的春天，山花红紫的春天，无限美好的春天。”
数十年时光过去，1982年庙会，仍在我胸中欢闹。它是农村改革的喜庆会，民俗文化的群英会，滁州崛起的进军会呵！它鸣奏着拍天春潮汹涌而至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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