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之恋 □林如玉
[摘要] 红之恋 □林如玉
结束定远之行是在午后，太阳近乎火辣辣的，风似乎被它赶跑了，远处的矮山，近前的田野，还有车轮下的柏油路也像电影镜头静静地移换，俨然在为一个故事的演绎铺设背景。是的，我的脑海里真的在回放这两天的行程。也就在这时，我萌生了做一回诗人的欲望，很强烈，那是因为在定远受到了感染。两天来接触了那么多诗人，赏读了那么多风格不同的诗作，我怎会不想在离开这片诗性的土地时吟哦几句呢？
莫说我多情，这土地
偷吻了我昨夜的梦 空留下
一首歌在姑娘的嘴边
比榴花还要红艳
这是我第三次去定远。前两次是赴约请，我急行军似的赶至县城只为吃顿饭，然后又匆匆返回，与定远打个照面而已，后来连县城的街道是什么样的印象也模糊了。而这次算是近距离的端详，时间虽还是有些紧，可是城里、乡下跑了不少地方，那些山眉水眼就稳妥地映在我记忆的底片上了。
感觉以桥命名的地方很多，炉桥、张桥、程桥、严桥、大桥……却很少见到桥，倒是在村落和路边，满眼都是树，一色的杨树，身躯高大，足以掩没农舍和寡现的农人身影，乡村就在一片繁荫里静秘得像口古井。而寂寞的杨花此时格外灵动，似也是最痴情的，无论从哪里下车，她们都雪片般飘来，有些逐我衣衫，有些纷纷扬扬在周遭营造美妙的情境。这该是绵延了两千多年的缱绻。楚歌四起，舞兴阑珊，婀娜娇媚的虞姬，在深情地与勇猛无匹的项王对视后，毅然挥剑刎颈，顿时血溅香躯，天昏地暗……江山为重奈若何？项王洒泪割下她的头颅放在胸前，在刀光戈影里冲出重围，不想驰至古代称作阴陵的定远，骓马蹄陷大泽，身后杀声震天。己身难全，不以为惜，但你不可被轻辱，此生既然后会无期，且将你安顿！逡巡之际，项王亲手把盛有虞姬的头颅的锦包轻轻置入坑穴，垒上土，然后挥泪引兵至东城再战……这里，虞姬的香冢芳草萋萋，我想她那诀别的凄婉之歌至今唱起，也会令人肝肠寸断。
虞姬墓旁，是万顷平畴，黄澄澄的麦子主宰了田野，接踵而来的农事和丰收的喜悦让几位碍于地主之谊而一路随行的农民诗人笑得不十分安分。我庆幸自己见到了这个被“标签”过的群体中的几位代表人物，他们一如我预想得那么爽快、赤诚，一如这片红色的土地。但是，我很难想象他们在犁田耙地、割麦插秧之余拿笔写诗的情形。职业带来的疲惫和生活被引向庸俗的惯性常令我苦恼，看书、写作已被我列入困难之列，他们却用诗针线细密地缝补生活的缺憾。在他们的诗里，土地有了更多的承载，乡村和生活如水般纯净、安详。他们有博客，相互走动，会瞅空走出乡村，到更远的地方拓展视野，于是他们的文字时常从生活的领地突围。多么潇洒、充实而高雅的生活方式，如孔明南阳躬耕，陶潜东篱采菊，王维辋川操琴！
行程中安排的文学座谈会上，我看到几本书：《定远文艺》《定远人》《百年定远》和《中国民间故事·定远卷》，从里面能读到定远文化的经纬。一地的文化与一地的人是密不可分的，定远人当属忠勇一路，因为忠，有董槐、胡惟庸官至丞相；因为勇，出了鲁肃、郭子兴、戚继光等名将。综合起来思考又会发现，定远人对生养他们的土地谛视而生的爱的表达方式就是跳出常俗，不屈服于延续已久的平淡，这种气度，在今天，注定了定远经济、文学的崛起，注定了在大金山建寺造塔的规模必须宏大，注定了中盐东兴公司把发展的触角伸向现代农业和渔业。就是喝酒，他们也要喝出气势，20年前我来定远与同学午酌，就尝到了“烂醉如泥”的滋味，教我不得不掂量“麻雀也能喝四两”这句传言的分量。同样是血肉之躯，酒纵有升华感情的作用，饮至酩酊，对五脏六腑还是有伤害的，这一点他们可能比客人感受更深切，但是，人世无常，为了把待客之忱表露得淋漓尽致，让客人记住短暂的相聚，收起将别之愁，他们愿“血战到底”。
这片充满战斗故事的土地，接受了历史在重要关头的选择，它的红色真像是血造就的，不论是忠义之血，还是如鸩的毒血，都见证了英雄们的叱咤风云和无数兵卒、民众在历史洪流中的跌跌撞撞。没有什么比血的颜色更具有两极性，惨烈和喜庆。那些久远的血迹早已在史书中风干寒彻，蓝天白云下，带着缅怀和景仰走进藕塘镇烈士陵园、王小庙无名烈士陵园，参观中原局第三次会议旧址，寻觅刘少奇、谭震林、徐海东、罗炳辉等革命先辈的战斗足迹，我们感受到了英烈们血的光华和温度。在华东地区最大的无名烈士安葬地——王小庙无名烈士陵园瞻仰时得知，这里曾是新四军卫生所，因为缺医少药，许多从前线转来的伤员，他们的生命最后在无奈中痛苦地耗尽。他们被就地掩埋，没有人问起他们的事迹、乡关何处甚至名字。建国后，有一位叫杨文秀的新四军老战士，多年如一日陪伴、守护这些无名烈士的忠魂英骨。经历了无数次血雨腥风，也许，没有谁比这位老战士更懂得战争的无情、和平的来之不易和烈士们没有亲人来祭奠的孤独。英雄不问出处，走出陵园时，我默默地对冥冥中的烈士英灵说：“你们无名也英雄！”
中盐东兴公司是定远工业企业中的翘楚，也是采风活动的最后一站。在罐体和管道丛林中穿行，带着一份惊讶在联产控制室和生产线参观，我意识到自己正走进农业大县概念之外的工业和科技定远。东兴，全省百分之九十的食用盐产自这里，产品销往全国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它不仅是定远的骄傲，也是皖东的骄傲！
用什么词来概括这次行程呢？我突然想到了“红色”，红色的季节与印记，红色的征战与永诀，红色的生活与祈盼，红色的土地与脸膛……为定远，我有什么理由不爱美丽的红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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