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夏天的约定
□陆明翔
难得的好光阴。小城里的一处漫坡上,有一个享受美食的好去处。约三五个朋友,小聚闲聊。点了几个菜,吃饭前,到树荫底下,坐到小木凳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就这么漫无边际地聊。没有主题,没有中心,哪一个人把话题引出来了,大家顺着这个话题就聊下去,慵懒而恬淡,轻松且随意。
突然就聊起了蝉。因为,坡子上的一片片林荫里,蝉鸣仍很繁盛。那让人听起来昏昏入睡的蝉鸣,使我们这些已有一把年纪的朋友们,或多或少都勾起儿时的记忆。儿时的蝉鸣的回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刻骨铭心,无法忘却。青黄不接时节,吃了上顿没下顿,那些稀粥,能清晰地照出人影来。每一天都处在饥饿的煎熬中,偏偏,那无处不在的蝉鸣却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似乎一刻也不愿意消停。蝉声一点也不优美,嘶嘶哑哑,吱吱啦啦,不流畅,不亮丽,聒噪得人昏昏沉沉,饿意更浓。那时候,蝉鸣与饥饿相互勾联,密不可分。对于蝉鸣,我们是讨厌的,烦躁的。可鸣蝉却不理会这些,唱得特别欢,特别起劲。犹如铆足了劲,这一生就冲着这个夏日来似的。听那蝉声,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兴趣盎然。并且,蝉声是一片一片地连将起来,树林里,村子里树木的枝条上,似乎都被蝉鸣厚厚地编织了起来,密不透风地严严实实地全都是蝉的声音,避无可避,挥之不去。
衣食无忧的人们,现在的蝉鸣听起来早已经不再令人生厌,但是,蝉声的不优美却是无法改变的。权且由它歌唱去吧,我们喝我们的茶。
“其实啊,蝉也是颇凄苦和悲壮的。蝉啊,仅仅活这么一个夏天而已!”朋友颇为感慨。说完,拿起小小茶杯,往地面上划了一小圈,似乎在祭祀着什么。
我不解,问:祭祀谁啊?
南哥呗。对方说,南哥上个星期走了,是从居室的三楼摔下去的,头先着地,直接就走了。
对方所说的南哥是天等县交警大队的赵伟南。于对方,是哥;于我,则是小老弟。
赵伟南四十几岁罢,与他相识已经有数十年。并不是深交,属于见面能叫出名字,却没有留存手机号码的那一类朋友。
这时才省悟过来。原来,朋友的提起蝉,引入蝉鸣的话题,是意有所指的。
当年,在没有认识赵伟南之前,听到人家这么描述:警校毕业,直接分配到天等县交警大队当交警。当时的赵伟南年轻英俊,意气风发,戴警帽,穿警服,拿警棍,要多威武有多威武。最让人眼热眼馋的是,县城里,不同部门单位的美女们,个个竟都知道赵伟南这个警官。并且,以观察到赵伟南谈了哪个哪个,和哪个美女吃了饭,作为高级别资讯而引以为豪。相形之下,我当时一介乡村教师,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多少次心里老大的不服,远远相望,也看不出赵伟南与我相比,威武英俊到哪里去,可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独具慧眼的美女不管不顾地追求我这个埋没乡村的才子呢!就分明地感受到,警校与师范学校的天壤之别。后来,我与赵伟南工作上有交织,作为报社的记者编辑,赵伟南是交警大队的通讯员,在投稿和改稿中有多次交流沟通。再后来,知道赵伟南是崇左市几个为数不多的就读中国警官大学本科学业的警官之一。再再后来,赵伟南的稿件也不多见了,想必他因为工作忙,疏于写稿了罢。见赵伟南的最后一次是几年前的餐聚。那时候是与另几个老乡就餐,偶然间与其相遇,便随便聊了几句。看到他一成不变少语寡言,低调不振的样子,我开玩笑说,那么多年了,还是原地踏步啊!他说,你问的哪方面的意思?如果说的是官职,当然是原地踏步,而且还略有退步;如果说的是年龄,可是比之前大踏步前进了。知道他情绪心态还是颇为开朗,便自嘲道:个个都想往上爬,哪有那么多的位置啊!况且,人人都当官,谁又来帮提包呢!
不想,现在竟然阴阳相隔,永不再相见了。
接下来的朋友餐聚里,我脑海里总是晃悠着赵伟南的身影,以及他那纵身一跃的决绝(有人猜测和怀疑他不是摔,围栏那么高,何以这么轻易就摔下去呢?但这只是臆测罢了,姑且就按这个猜测去说吧!)。就想,难道他就不想一想仍然在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想一想仍在读书的儿子了吗?听说,去世前的几天,他和同事在开着玩笑,如何给儿子帮找到一份好工作、娶个漂亮的儿媳妇,然后享受真正的生活。可又有传言,在微群里,他反复地写道:心里很烦很烦,很烦很烦!是否,心里很烦,烦得解不开那个结,于是,他恍惚中就摔下去了,不经意间选择了与世诀别!四十几岁,上有老,下有小,有太多的牵挂和惦念,可他竟然这么不幸地撞上了,或者说,命运居然这么安排了。或者这么解释,他要去赴他生命的约定,已然不顾及尘世间的任何萦怀。要不然,如何解释,这么年轻的生命,那么美好的生活,怎么一下子就不辞而别了呢?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有时候真正的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想到,这似乎与鸣蝉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据说,蝉的寿命只有一个夏天。蝉与夏天似乎已经约定好了的。一只蝉最长要在地下生活十七年。十七年的漫长等待之后,蝉钻出地面,拍着轻纱般的双翼,裹着黑而透亮的身子,飞到树梢上,然后铆足了劲,永不停歇地歌唱,直到把一个夏天唱完,最后,与夏天消逝。虽然蝉的歌喉一点也不漂亮和动听,它本身又是先天的聋子,但是,它依然这么兴高采烈地不停地歌唱。唱完一个夏天,之后寿终正寝,命赴黄泉。
蝉为谁而来,为何而来?它的歌唱有意义吗?这些都是尚未有人解开的谜。蝉是否也有它的使命和任务,是为了完成上天赋予它的任务和使命而来,为了歌唱,为了给一个夏天的歌唱,它纯粹是夏天的歌者?或者,蝉与夏天事先有了约定,于是,为了不爽约,历经十七个年头苦苦地等待和煎熬,蝉终于和夏天践行了它们的约定!夏天走了,蝉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蝉与夏天一起荣枯、生死、兴衰……蝉的一生,与夏有缘,和歌有情?与漫漫时光相比较,蝉的存在可谓刹那芳华,弹指花谢。可是,蝉的使命看来也是十分神圣的,要不然,蝉何以没有丝毫的抱怨,依然无怨无悔地放喉高歌,即便秋天来临,生命濒危,声音里也丝毫没有挽歌的悲凉。蝉的性命重要吗?与知了相比,蝉不算什么;与孔雀相比,蝉仍然不算什么;与春花秋月相比,蝉更不算什么!但是,既然是生命,就有它的应有的价值。这个价值并不是以人的界定为标准的。上天赋予生命不同的使命,有波澜壮阔的,有偃旗息鼓的;有轰轰烈烈的,有悄然无声的;有惊天动地的,有默默无闻的。但有一点,每一个生命都有它自身不可言喻,或者说无法言喻的价值。犹如蝉,虽然它的使命或许有些卑微,可对于蝉来说,这卑微的使命也是何其神圣!
有的生命在世人看来,何其渺小卑微!但是,正因为其之渺小和卑微,才显示出它的伟大和不平凡。蝉的坚持歌唱,蝉的生生不息,蝉的自甘平庸,蝉的不在乎世人评说而任劳任怨的品质,更加令人感动和震撼!
其实,我们的生命何曾不与蝉相似。几十个春秋的生命,能力再大,水平再高,到头来,也不过一介蚁命,共同尘埃,消逝得无影无踪。然生命的可贵在于,活要活得灿烂,活要活得尽兴,活要活得开心。昙花一现,现的是灿烂的一面,现的是灿烂的一刻。那一刻灿烂可以定格成永恒!就像一树蓬勃的花,开尽千花万蕊,开得异彩纷呈,开得芬芳飘逸。然后,枯萎了,凋零了,消逝了。可是,于它,已经无怨无悔,这一生,它践诺了,履约了,完成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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