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在江湖 许冬林

安庆晚报 2018-11-15 10:01 大字

乌桕在江湖。

它在偏远江湖,独对秋风,用霜色渲染繁华。

朋友跟我说,秋天去皖南看塔川秋色,是一趟不可省略的旅程。我初秋没去成塔川,倒是在白露为霜的初冬时节去宣城时路过塔川,车窗边遥望,窗外秋色已是残山剩水。路边的几棵老树下,霜叶落了一层,那是乌桕的叶子。

原来,塔川的秋色,是乌桕来出场谢幕的。

若没有风,没有霜,塔川没有秋色。

在塔川的水泥路两边,可以看到一棵棵新移栽的乌桕,还带着收不住的乡野之气。这些新移来的乌桕们,呼应着远处丘陵上的野生乌桕,半认真半散漫地书写着塔川秋色,招引着看风景的人。

我看着那些有着明显移栽痕迹的乌桕们,心里微微一疼,莫名起了漂泊感。植物也有漂泊感吗?有异乡感吗?

乌桕,是江湖的乌桕,是山野的乌桕。

风吹乌桕,那是一棵树的沧桑和隐痛。

有一年,在江南的石台县,一场文人雅集。其中一个活动内容是,在残雪覆盖的茶山上,用山雪泉水煮茶。初冬的山间,视野放旷,山色幽深。一帮文人,在煮茶的松烟袅绕中看山,看茶,看雪。

我看到了一棵乌桕。

几乎落光叶子的乌桕,孤零零在山顶上,苍黑色的瘦瘠的枝桠,像隐者现身江湖。心上一阵疼惜。乌桕在他乡,老了。

也许,在我们离开茶山的那个午后,最后的一两片叶子也在风里零落……最后,只剩下那些苍黑的枝桠,那是乌桕树黑色的骨头,将无人认出。

那棵彻底交卸掉荣华的乌桕,独立于茶山之顶,以异乡者的姿态,缄默不言,在风中。

读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读到“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就觉得秋色起来了。其实诗歌里才值夏季,乌发翠钿的女主角怀着相思,在风吹乌桕树的那个黄昏出门去采莲了。她一边采莲,一边怀人,所思在远道,在江北。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在《西洲曲》里,以景写情,写的是一个正值韶华的女子的孤单——一直觉得这句诗用在这里有点大词小用了。《西洲曲》整首诗,画风清丽,轻灵,乌桕在这里像一团墨,还没洇开,重了点。“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这样的景致带着点苍茫的远意,似乎更应景远在征途的旅人。是啊,日暮时分,倦鸟归巢,晚风摇动夕阳里的一树乌桕,也吹拂旅人宽衫大袖的征衣……

一棵风里的乌桕树,属于旅人,属于怀着异乡感的人。

因为乌桕,是野生的树,它不具备庭院气质。有庭院气质的树有梧桐、桂树之类,所以古人的诗句里常有庭梧、庭桂之类词句,汉乐府里有“中庭生桂树”的句子,辛弃疾写“风卷庭梧,黄叶坠,新凉如洗。”

读《西洲曲》,越过那个采莲女子的相思,影影绰绰的,似乎总能看到一个远在江北的旅人。在这幅莲花婆娑的清丽画面之外,还有一个苍凉的、渺远的、横阔的画面,无边无际绵延伸向霜寒季节,主角是那个被思念的征人,“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应该是他吟出的。

乌桕不具备庭院气质,它在江湖,生在江湖,老在江湖。

乌桕是野生的。它是远方的风景。

古人写乌桕的诗句中,值得玩味的还有那个唐人张祜的“落日啼乌桕,空林露寄生”,这句诗里,能读到行旅者的仆仆风尘之气,读到露水似的忧伤,读到“身是客”的人生况味。

命运,给人一程辗转,也给人一片江湖。

秋风,给乌桕一季风霜,也给乌桕一树华彩。

一棵树,寂寂穿越春夏,接纳秋霜严寒,然后,把自己最成熟最艳丽的时光隆重呈现——它让自己美到悬崖绝壁,然后,风吹乌桕,整个大地都蹲下身子来仰视它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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