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风雨人生
[摘要]叶燕燕
1937年12月，日本鬼子侵占南京，25岁的外公携年轻的妻子和10个月大的幼儿仓惶逃离南京回到桐城老家。当时家里只有两间茅草屋，他的父亲病逝，但尚有祖母、继母以及年幼的妹妹。上无片瓦，家无隔夜之粮。外婆是地道的南京人，不会农活。一家人的生计突然摆在了外公眼前。
外公三岁丧母，随着当裁缝的父亲走东家跑西家混点残汤剩饭得以长大，十多岁时，一场大病，加上营养不良，已经奄奄一息，善良的继母背着他，去寺庙里拜佛烧香，祈盼能救活他一命。庙里的住持端来两勺芝麻糊，缓缓地喂下，他才得以缓口气来。后来他奔走南京，从流浪少年到一家大钟表店的二掌柜，总算在南京站稳脚跟并娶妻生子。
1937年的冬天，对于初回桐城老家的外公而言，一定格外寒冷与漫长。但年轻的外公面对生活，没有妥协和软弱。春暖花开的时候，外公背上一袋贩运来的毛笔，涉江前往东至一带，走村串巷，一家一户叫卖。因为他种不了庄稼，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妻子和老人等米下锅。没多久，外公回来了，家里的米缸不仅有米了，而且还略余了一些钱，塞在土砖墙缝里备用。1938年，穿着大襟褂背着包袱的外公，足迹遍步江南江北，同时也结朋交友，豪爽的他，走到哪都能得到大家的喜爱。
当时江北地薄人穷，没有江南富裕。当地有好吃懒做的土匪，背地里打家劫舍，祸害乡里，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敢得罪。没多久，外公卖毛笔赚钱的消息也传到恶人的耳中。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茅屋的门被擂响了。外公不在家中，慌乱中老人让外婆从后门跑出躲避。恶人冲进来时脸蒙黑布，手拿大刀，先将孩子们甩到装稻的大仓里，上面压上磨子，用布塞住外公继母的嘴反绑上她，再用刀威逼年老的祖母，让她交出钱来，要不全家性命难保！老人家吓得手指藏钱的墙缝，这伙恶人得手后扬长而去。
外公多日后回家，得知此事，火冒三丈，血脉喷张！邻居们说，千万别冲动，都知道是谁干的，但不能惹啊，惹了小命就没了！他们想拉住外公，可是那些钱是外公一点一点挣的辛苦钱，岂能让这些恶人不劳而获了去！外公左思右想，赤手空拳是斗不过的，但不斗吧，他们以后还会祸害乡里。外公动了动脑子，从桐城向安庆走去。当时安庆有日本鬼子的一个兵部，而日本人若是听说哪儿有土匪，就恼羞成怒绝不能容忍的。
外公找到日本驻兵，报告了当地有土匪和为首人的姓名。当夜，那为首的恶人就被抓到安庆，可要命的是，那匪首反而“检举”外公是更大的土匪，也是同行。这下没有耐心的日本兵将他们俩给关了起来！可怜的外公被关在阴暗的牢房里，家里的老幼也联系不上。外公心想这下完了，躲过了南京大屠杀，这小命却还要送到小鬼子的刀下！
一天，牢门被打开，日本兵穿着皮靴，叽里呱啦的一通吼，外公以为到了断头日，小命不保了！哪知日本人意思是，你是良民，大大的，还不快滚！外公听不懂，愣在那里，可恶的日本鬼子狠踹外公一脚，朝门外指指，外公半信半疑地跛着腿跑出了牢门。跑了好久才敢回头望，发现没有追兵，方才相信又逃过一难！
因为日本鬼子那一脚，瘦小的外公在安庆朋友家里躺了七八天，才得以康复返家。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土匪家托人送钱送礼给汉奸说情，保释他出了狱。而只有外公，没有任何人来求情，所以日本人估计不是土匪，稍发了慈心放他出去。
外公出来后，决定不再卖毛笔了，他有了新的想法。安庆城里有一个老中医，名扬四方，外公借了钱奉了厚礼多次拜访，请求他收下这个徒儿，二十六岁的外公开始学起了中医！因为在南京自学的一些文化基础，加上他的脑子灵活，一些药方几遍就能记住，过了一年两载，外公出师了。师傅把传家的两个药方都告诉了外公，外公没有辜负师傅所望，行医一生。
学医后的外公，在江南朋友的邀请下，携妻带子，将家从江北迁到东至的小镇，开始行医。因为同行竞争，外公将行医的步伐迈进了石台县，从此，几十年间，外公步行在石台各乡镇之间，解除了很多贫苦人的病痛，也因此养活了一家老小。外公几十年艰苦奔波，他只有一个信念：读书改变命运！唯有读书才有出路。他的五个孩子均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读完初中，大舅考了军校，除了小舅退伍回到农村，都在外面工作成家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解放后外公进了当地卫生院。1970年代末，从石台一家卫生院光荣退休，在江南小镇上度过了安逸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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