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栲溪苏氏?杨天
栲溪是安徽东至县木塔乡境内的一条溪流,方圆数十里聚居着苏轼后裔,世人统称之为栲溪苏氏。
栲溪,此名缘于当初山有栲,还是有栲木临溪,乡人已摇首言不知。只说,反正一直这样叫着,溪水也一直在流淌。
与不知栲溪缘何得名相反,栲溪旁的村民上至耄耋下到黄口,都知道,他们的先人是苏轼号东坡。倒是我,若不是看到厚厚一摞家谱,断不会相信在那样的空谷僻野,竟偏居着苏轼的后人。当初听说时,还私下以为,苏轼无论出生地还是流放所都与此地相隔甚远,怎么就跋山又涉水地进了来,还烟火不断地延续至今呢。此苏氏一脉,自言东坡后人,许是在历史上找个同姓名人装点门楣罢。我之俗见恐怕也是众人之所疑。这样的偏狭,是要不得的。栲溪苏氏,有古墓,有族谱,有宗祠,还有存续至今全宗族参与的年关大型祭祖活动,此样样都昭示着苏轼血脉于栲溪旁,确乎已“绿叶成荫子满枝”。
当然,祭子瞻公苏轼实为族人“慎终追远”以期“民德归厚”之举。苏轼除去在京都和江浙之地为官外,自言“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直奔波于贬谪流放途中,他也没机缘上这栲溪旁尽享诗酒山水之乐。与此地发生直接关系的一世祖是苏轼的曾孙苏让。苏让被族人尊为重九公,重九公如何来到此地,他的墓碑上刻得清楚:“……年二十时,随父宦游道经建德,因爱其风俗淳美、物产丰饶,乃告厥父,遂卜居栲溪奠基杏园……。”宋朝的土地政策是自由放任的,《袁氏世范》记有:“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如此,苏让相中此处,进而买田置地、安居乐土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他的祖爷爷苏轼年廿一中了进士,他在差不多的年纪成了栲溪“百世不迁之祖”,之后资产蔓延,子孙昌炽。
苏让如此安定地隐逸于田园,是颠沛流离时的祖爷爷苏轼所向往的。苏轼极慕陶渊明,被贬困顿时,于乡间耕作越发觉得自己像陶公,自言前身定是陶渊明。其诗云:“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他将陶公的《归去来兮辞》改编成民歌,拿一小棍,在牛角上打着拍子教给农夫一起唱。这个三度流放“身如不系之舟”的大学士,怕是也难想到,在他身后,子孙们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尽享他梦寐的桃花源。噫嘻!
如今,栲溪旁的中园村,仍完好地保存着苏让的墓地。其间同出一祖世家的族人们合力修葺过几次,碑记上记得详尽,从各堂、股的集资捐款记录,也能一窥栲溪苏氏人丁之旺。众裔孙世世祭祖,代代扫墓。每至年关,各苏姓分支齐聚,合力祭祖,声势之浩如未亲见,恐难以想象。只说那一百碟不同的糕点、装扮一番的两只整猪一只整羊,还有绵延村道无间隙的鞭炮,就够让人瞠目的了,更不用说三跪九叩时宗亲之间,那份血脉相融的认同感,同根同宗上的枝枝叶叶啊,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人心在那一刻是归一的。
栲溪苏氏建有十几座祠堂。我所见的三座,虽样式不一,但都倚靠着经年老树,即便祠堂修而再修,老树却一直在原处,荫庇护佑着苏家子孙。祠内楹柱上张贴着关乎苏轼的对联,虽同向一人,内容却各是各的不同。更者,让我心奇的是苏氏族人对外人的亲近感。苏东坡曾对弟弟子由说自己“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我从领我们四下观祠的族人身上竟也得出此感。他们笑容清朗无染,憨态待人若“天下无贼”,连手头正忙的生计都丢了去,一路领着我们,讲述祠堂的前世今生像在细抚一件珍宝。
对于一个大宗族,尤其有苏轼这般名望极高的先人,外人总会问“族里后来可出了什么大人物?”若说没有,便觉得不尽兴盛,此番见地实难苟同。苏轼终其一生,应对此看得最为透彻。他为侍妾朝云生的儿子取名为遁儿,便内含“逃隐”之意。在为此儿举行洗礼时苏轼还作了诗一首: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他对子孙虽有"公卿"之期,但无灾无难更为首要。今日当你再次问起,栲溪苏氏可出名人?族人会淡然地回应你:坡公不望子孙贤,族谱当中不计功。其实,能恬淡安然,无忧无惧地立于世间,不也正是先祖苏轼所望吗?
栲溪苏氏一世祖的墓地旁,新近辟出了一块空地,乡人说要建个小型广场,在那里种些景观树。我建议说,种些竹吧。苏轼生前爱竹,甚过吃肉。他言: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他之一生,都不曾与俗士低头。但愿世人亦不再以俗士之心去揣度栲溪苏氏。这一方清静地是苏氏子孙生生不息的家园,何福之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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