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河流
[摘要]杨四海
河面上的空气如果足够干冷,没有风、抑或微风,日落之后,那些来自远方的暖湿气流一旦遇见冷飕飕的河水,最底层的空气便会迅速地收拢身体,在夜色的遮蔽下,经过激越地碰撞、挤压、渗透,最后凝结成无数个水滴。这时的水滴已经膨胀,却重量轻到几乎可以被忽略,它们细密地紧挨在一起,悬浮于河流的上空,当我和水手们从昨夜的梦中醒来、睁开双眼、推开舱门时,水滴已集结成水面上的云,呈现出白色或青白颜色,弥漫在两岸的河面上、涌流在甲板上,有一些涌进船舱里,我首先感到的是自己的头发,然后是脸膛,再就是胳臂及整个身体,都被飘进船舱内的云雾再次打湿了。
“再次打湿”这句话是一种强调,是想说明自己不止一次有过被这样的雾水打湿的经历。数十年,我的工作和生活就在这条河流上,不记得自己的船遇到过多少次大雾天气,但有一点我必须记清楚,如果长江海事机关发布了水上交通气象灾害安全预警,并且这种安全预警等级在四级(蓝色)以上,即意味着一场大雾,或大雪、暴雨将要来临;在能见度低劣,无视禁航令而冒险离泊开航的船只,即使没有发生两船相撞或搁浅等海损事故,也有可能受到海事执法者的追究……
雾在河面上,形状不一,或扁平、或不规则的团块状,河水的反光,虽比平时微弱,却也能把它们各自的边界勾勒得非常清晰。这会儿,河面上的雾,越来越浓、越来越白,紧贴着河水,顺着蜿蜒岸线走去的方向,在飘荡。有些雾,像是被涌起浪头打湿了,转身飘向坡岸、爬上堤坝,飘在了我不知道的那个地方;也有几片雾飘浮在高处,被桅杆上轻轻抖动的旗帜扯开,那几面信号旗就像是刚被水洗过,湿重了许多、鲜艳了许多。
视野中的河流变得迷离,可疑,模糊,岸线若隐若现在雾流里。现在,我分辨不出前面不远处那艘货船舷下的流水,撞击船壳时泛起的白色浪花飞溅到何处,那种浪花的白,完全被雾的白色中吞没了。隐隐约约的,只有我这艘船上的锚链和缆桩,它们一个粗重、一个矮壮,就在十几米外的前甲板舷的两侧,安静地等候着雾的消散;在二层甲板,我望不见昨日的油菜花,正在南岸东至县的田野中无边无际地汹涌,那种金黄之色虽然强烈,却冲不出雾的防线;用力呼吸,在嗅到河水腥味的同时,我感到有一丝油菜籽粒榨出的汁液香气裹在这雾气里:内敛,绵长,温暖。
在这个雾气翻卷的清晨,嘹亮、真切、不含糊的,是海巡艇发出的警笛声(它在执行禁航督察任务);还有那两只水鸟的叫声;是的,那不是一只水鸟,而是两只鸟儿在急促、欢快地鸣叫。我看不见这两只鸟儿是什么鸟,也不熟悉这种鸟的叫声,但我能断定那两只鸟儿就在船尾方向百米之处的那片水域上。我有些疑惑,这两只鸟为什么会对一场大雾的到来视若无睹,并且还毫无顾忌地把海巡艇的警笛声丢在一边?也许鸟儿不同于人类,河面上的雾气再大,也不会对这两只鸟儿造成任何威胁,因而鸟儿———尤其是水鸟,无须关心人类必须关心的问题,譬如,这一声声警笛。雾中的河流几乎没有船在航行,是寂静的,除了舷下的流水声,我还听到了水鸟用翅膀不断拍打河水的响声。也许我可以作出这样一种猜测,河水里的鱼或虾,也不会去逃避一场大雾,要不然,那两只水鸟又怎么会来到这雾气弥漫的河流上?难道不是为了觅食?或者仅仅为了觅食?
……此时已近晌午,雾与雾的空隙间,时时闪过日头急促的光亮;风越过堤坝,从南岸田野上吹了过来,跳起的涌浪,将河水的反光抬得老高,穿过弥漫的雾气,映亮了锚链和缆桩,还有系在缆桩上的这缆绳。我望见,那雾水湿透的缆桩顶部,竟有一只黄蝴蝶停留在那里,它的翅翼竖起,正抖动不已。这只黄蝴蝶于什么时间飞到甲板、停留在缆桩上的,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问题,因为这与那两只觅食的水鸟一样,同样与一场河流上的大雾有关,因而只有不会说话的大雾,有理由提出这样的疑问,并回答这个问题。
黄蝴蝶还停留在缆桩上,暂时没有飞去,但我注意到它已作出正要振翅欲飞的样子;那两只水鸟的叫声也已遁去,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片水域;风中的雾,此时已是稀疏,慢慢地在变淡、在薄去,将要消散,有几缕绕在我身上的雾,被我挥起的手臂轻轻地穿过,破碎、并融化在甲板上。雾中的河流,多么像我睁着眼睛的梦中所看到的幻象。
还是回到现实,中国最长的这条河流的一段———长江安庆航区东流水道的天空开始明朗。我听到那艘2000吨级的货船先于所有泊岸的船,拉响了汽笛,起锚,有人解缆,它和很多船一样,云开雾散之时,就要离开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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