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不 道 ——涡蒙骑行笔记之一
□雅不知
制订元旦骑行计划时,我们都高估了自身的体力。以为有了辆售价两千块的自行车就是运动员了?非也!从市区到涡阳县——经过六十六公里的跋涉后,总算看见那标志性的建筑——老子骑牛的雕塑,文友张梅正笑吟吟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疲惫至极的“勇士们”立即溃不成军,从自行车架上散落了下来。
“跟我走呀,我带你们去吃饭。”说罢她跨上自行车当先去了。我拼命将自己再度塞上车架,费力地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穿行,追着那红色的背影。我急急地喊着:“小梅子,还有多远啊?”
“知不道,走呀!”随之飘来的是银铃般的一串笑。追过一个又一个街角,锣鼓喧天,鞭炮的红衣满地,今天是好日子啊,从饭馆里走出来的人个个满脸通红。我饥肠如鼓,大喊:“小梅子,还有多远啊?”
“走呀!知不道。”曲曲折折拐入老街,青砖墙下人行道散落梧桐黄叶,羊肉汤锅的热气裹着香气喷到街上,我咽着口水,向前哀叫着:“小梅子,还有多远啊?”
“知不道!”
我忽然笑了。了然之悟竟然随处可能发生。
“知不道”是亳州话特有的表达,就是“不知道”的意思,张梅曾来亳州,听我无意间这么说过,觉得挺有意思——多奇特的倒装语法!推敲不出缘故,竟学会了。
此时,骑行在涡阳县城的道路上,听见张梅清亮地说着这三个字,我忽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于是,在半个小时后喝好了鸽子汤,疲惫消尽,意满神足之际,“雅”老师在饭桌前给大家开课了。
诸君,可知为何天下间只有亳州人将“不知道”说为“知不道”呢?
这有什么,一地一俗嘛。
不然,这里面有个绝大的关窍,意义深远,如今被我探得了。
哦,不妨讲讲。
嗯,如此如此。亳州——老子、庄子、陈抟的诞生之地,天下道源也。斯地斯民,怎么可以说不知“道”呢?天下人都可以说不知道,唯独亳州人不可以说不知道。
啧啧,有理。那说成“知不道”又能如何?
这一字之易,不同凡响。正如三军之动,扭转乾坤之数,立定千秋根脚,睥睨万古文章。
哈哈,你就吹吧,快快说来。
这三字一句,我们从中点断一下就明白了。知,不道。道就是说,不是不知,只是不说罢了。道家的另一位老祖宗——庄子有言:天下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就是注解了这三个字。“不知道”与“知不道”,要表达同样的无法作答的意思,说不知道的,即便心里知道,但的确是真不知“道”,而道祖乡人,说知不道,即便是真不知道也是知“道”,其中境界高下,岂可同日而语呢?
众人击节,齐赞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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