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岁月遗忘的乳名

□利辛黄廷付

小时候，村庄里每天都会回荡着女人们拖着长音唤孩子乳名的声音：大虎……二牛……三豹……当然，偶尔也会有个男高音掺杂其中。男高音响起的时候，事情通常就比较严重了，被喊的孩子如果不踩上“风火轮”赶回去，恐怕就会被拽着耳朵回去，还会听到一个粗暴的声音：要不要我给你扎个耳朵眼？

特别是快要吃饭的时候，村庄里的女高音都可以盖过村口的大喇叭了。从池塘北岸飞到南岸，像唱大戏一样热闹。那些喊声每天都会在树木和老屋之间回荡，此起彼伏，时间长了，我们这群熊孩子也就习惯了。有时候，我们还会故意迟一会才回家，就是想等待着她们继续飙高音。我们有时候还会像评委一样，给那些女高音打分，结果很快见分晓，大虎娘的声音最好听，二牛娘的声音最高，三豹娘的声音最长……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那些具有村庄特色的场景没了，接着那些唤乳名的女高音好像一夜之间也消失了。村庄一下子变得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能适应，慢慢地村庄里的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声也少了。以前从土墙的老屋里发出的声音，是那么洪亮、悦耳，而后来，那些笑声就好像是被岁月带走了似的，也有可能是被关在高高的院墙内了吧。

过年的时候，我从城里回到老家，村庄里好像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特别是到了饭点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几句呼唤，只是那些声音没有记忆中那么高了，而且还变得苍老了。她们喊的不再是我们的乳名，也不是我们的学名，而是某某爸，这个某某是我们的孩子的乳名。有时候她们干脆不喊了，直接打电话过来。我们每次看到是家里的电话，为了省下两毛钱，就直接挂了，赶紧起身往家走，不然，过一会那个熟悉的电话铃声还会响起。

只有年后，我去看外婆的时候，才会听到那久违了的喊声。那从外婆已经掉光牙齿的干瘪的嘴里，发出模糊的呼唤：“光儿，你来了。”

“嗯，外婆。”我心里一暖，赶紧往外婆身边凑了凑。

外婆的视力不好，但她还是从我的声音里，听出来是我。外婆今年已经95岁了，那一句呼唤我乳名的声音，是多么珍贵啊！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要用手机把那声音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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